唐粒瞪着门上“发哥”标志性的大背头,有那么一瞬间,想干脆走人。可也就几秒钟吧,没等她想好走不走,门就猛地打开了。

屋子里亮着灯,不是刚才那种昏暗的灯光,而是雪亮的照得人清清楚楚的灯。电视机早关了,屏幕是黑的,自然也不会发出她刚刚听到的那种暧昧黏腻的声音。

祁振就站在门口,他皮肤白,脸一红,在灯光下就无所遁形,更显得唇红齿白。

但他毕竟是个浪荡的纨绔,倒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对唐粒说:“你怎么来了?”仿佛刚才手忙脚乱关电视的人不是他。

“有事找你。”唐粒不想进去,她刚刚瞥见一眼屏幕上白花花的腚,觉得这时候进去,有点尴尬。

问题是站在过道上也不是个样子,这个点正是录像厅生意好的时候,人来人往的,见他们一男一女门里门外地站着,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祁振摸摸鼻子,说:“你进来,咱们开着门说话。”他是这家录像厅的常客,要用几十年后的话来说,那就是VIP客户。

今天一过来,老板就热情地给介绍了个片子,说保证刺激好看。录像厅里看“三级片”嘛,时代特色,他看了几眼,演员难看,画面粗糙,看不下去,正想换个带子,哪知门就被推开了。

瞥见是唐粒的时候,他的心情大概也就跟看见扫黄的公安差不多。

简直心虚得不行。

唐粒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门开着说话,还不是要被人看西洋镜?她走进去,顺手带了下门,虚掩上了。

“我想下岗,但厂里说,友美服装厂那边需要我对接业务,不让走人。”唐粒简明扼要地说,“他们的意思,怕我走了,影响跟那边的合作。”

他之前还说让她想想,结果转天她就被厂里套上了“紧箍咒”。

祁振虽然惊讶她会选择下岗,但马上说:“这事我会处理,还是那句话,你全凭自己高兴就行。”

唐粒于是拿出那个装钱的信封和那双黑色的真皮手套:“钱和手套还你。”

祁振看看她的脸色,伸手接过信封。他上辈子听她说过,她要每月给家里交伙食费,为了攒点钱,想喝碗豆腐汤都舍不得。

所以他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她送钱。但显然,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不可能收他的钱。

但他没拿手套,“这手套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你还我,我只能丢垃圾桶。”

唐粒干脆利落地掏钱:“那当我跟你买的。”

祁振瞪着她手里的纸币,微微拧起眉:“非得这样吗?”

这时录像厅的老板端着个大红绘彩的搪瓷盘进来,盘子里装了瓜子花生和圆溜溜金灿灿的金桔。

看见他俩的样子,老板诧异得眉毛都快挑到天花板上去了,嘿,见多了祁大公子挥金如土,倒是头一回见个姑娘给他递钱,稀奇。

他开门做生意的,很有眼力见,笑嘻嘻放下搪瓷盘就走。

“不行,我祁振又不是挑担卖货的,送个东西还收钱。”祁振抓了把花生,在手上轻轻摩挲,语声低沉,“你不想要就扔了。”听着不像生气,倒像是委屈。

这两年国家放开物价管制,东西都涨价涨得厉害,这样精致一副真皮手套,得花不少钱。

而且现在天气正冷,其实唐粒正需要一副手套,知道以祁振的狗脾气,说扔没准就真扔了,于是也不跟他争了:“行吧,那就谢了,我走了。”她把钱塞回口袋里。

祁振立刻就高兴了,笑着问:“不看会儿电影么?”

唐粒看着他不说话,他反应过来,脸又红了,扬声说:“我是说看《芙蓉镇》、《红高粱》,你想看什么看什么。”

唐粒就差翻白眼了:“哦,我不看,再见。”说完转身就走。

“那我送你回去。”祁振把花生丢回搪瓷盘里,忙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录像厅老板笑嘻嘻问:“祁老板,这么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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