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絮和江逢一块上学,意味着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了。
特别是来到陌生地方,宁絮成为他唯一的熟悉点,也成为他越来越重要的依靠。
当江逢狭小闭塞的世界只剩一个支点时,反而更没有安全感,越来越患得患失起来。
下课铃声响起,憋了半天的宁絮噌一下站起来,江逢听见动静,连忙也跟着站起来。
宁絮走了两步,回头说:“你跟来干嘛?”
江逢摸墙过来,朝着她的方向问:“你要去哪?”
“厕所。”
在这里上个厕所都要跟老师打报告,由老师带去,看着。尤其是对于刚来还不熟悉学校的盲人小朋友,很明显宁絮这个正常人不在此行列,去厕所自然想去就去。
江逢没再跟着,不放心地说道:“那你要快点回来呀。”
宁絮哪里知道他细腻的小心思,敷衍应声走了。
江逢回位置上坐着,前桌的人听见声响,转过头想跟他说话,结果说了两句也没人应答,便试探性伸手去摸人还在不在,江逢被他碰到手,就挪着椅子往后坐些。
那人知道江逢不想讲话也就没再说,自顾自转回去。
江逢不喜欢这里,周边全是陌生的人和物,积满不安定性,沉甸甸地让他感到窒息,如果不是宁絮在,他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
因为他们是后面才来的,班里课程已经进行到学习盲文。
这对宁絮来说太无聊了,比学数学还要无聊,纸上一串点点摸半天凑成一个字?她用眼睛看书的话,一扫就能看一行字。
她发现江逢还挺聪明的,怎么发现的呢。
在盲人中,江逢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哪怕他是后面才来学的,学了一会儿就摸透盲文规律,别人还在摸前面几页的时候,他已经摸到后面了。
宁絮:“你别搁这乱摸,你摸明白没?”
江逢一字一句都给她念了出来,宁絮服了。
当然还有户外活动。
操场铺设了以供练习的盲道,老师让他们一人拿一根盲杖练习。
“还记得老师上课时候怎么说的吗?注意感知脚下的砖是什么形状,如果是条形的砖是什么意思呢?”
小盲人们纷纷回答:“是引路砖。”
“对,是可以前行的。”老师又问,“那如果是带圆点的呢?”
小盲人们:“提示砖,遇到障碍了,该转弯了!”
宁絮像老阿爷似的,握一根盲杖坐台阶边上晒太阳,眯眼看这群小盲人走路。
江逢依旧学得很快,走一圈不顺溜,走上第二圈就顺溜了,他似乎很会估算距离,或者说是步数。
“宁絮——”
江逢学完第一时间就找她。
“这儿呢。”
宁絮以前还习惯性招手,现在转换习惯,直接出声示意。
江逢用拐杖探路,急急走过来。
宁絮玩笑般的用手里的盲杖往前面一拦,给他制造障碍。
两根盲杖碰撞出声响。
江逢马上明白:“你使坏?”
“我就使坏。”宁絮坦然,“怎么样,要不就别过来了。”
江逢松开自己的盲杖,弯腰握住她的,一点点往前握,然后一步步走近她。
最后他握住她的手,说:“我偏要过来。”
*
每天学校老师都会将俩小孩的大体情况汇报给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就让管家给宁絮找份正常孩子学习的教程和书籍,并让在校老师督促,周末宁絮来江家时,还让家教老师盯她写作业,补习功课。
宁絮在盲校,相当于失去正常学习的环境,没有老师布置作业,没有轮番的考试和测验,更看不到其他小孩的学习进度和排名。
不要高估小孩的自制力,宁絮确实在学习上懈怠了。
但江家答应过,一年后让宁絮回归正常学校,除了学校那边要打通环节,还要看着宁絮别放松学习。
一个月适应期过去,俩小孩被送到盲校里住,周末才回来。
宁絮适应能力强,很快和宿舍里其他的盲人小女孩打成一片,偶尔帮她们拿点东西,打个水什么的。
人不多,大家都住一栋宿舍楼里,男孩住一二楼,女孩住三四楼。
江逢最讨厌这个了,这意味着他要在没有宁絮的情况下,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过夜。
“你明天早上收拾完要快点下来找我喔。”江逢说。
“行行行,知道啦。”宁絮拨开他的手,“你别自己晚上躲被子里哭鼻子。”
“那你晚上会下来吗?”
宁絮握拳锤他脑袋:“你别没事找事。”
江逢捂住脑袋:“你就知道欺负我。”
“谁让你好欺负。”宁絮上楼了。
至此,宁絮还没想过有人敢欺负她罩着的小瞎子。
第二天早上,宁絮洗漱收拾完,看见老师还在照看其他人收拾洗漱,就先下楼了。
来到江逢的宿舍,门是开的,于是宁絮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江逢两手在弄着左边眼睛,似乎在佩戴义眼,但还没戴上,就被人一撞,义眼掉在地上,江逢连忙蹲下去找。
视障者撞到人和东西都很正常,但明知撞上了,还要再撞,那就太故意了。
眼看那个男孩又要往江逢的方向推撞,宁絮猛然跑过去,推了他一把:“你有病?”
男孩猝不及防被推得撞到床杆,痛得抽气。
“宁絮?”江逢顿时僵住。
“怎么样?”宁絮蹲下看他。
江逢倏然捂住左眼推开她。
宁絮没留神,被推得屁股墩着地,愣住了:“你干嘛?”
“你是不是……是不是看见了……”他的声音藏满惊惶,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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