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远门的营地,设在瓮城的角落,让开了出城道路。

200人的小营地,也没那么多讲究,李柘走进去的时候,谭文吩咐的肉、粮已经送到了,大火烧着,大锅煮着,满瓮城都是肉香味。

弟兄们吵吵闹闹,一股子大战余生的欢声笑语,就是眼睛,都眨也不眨地盯着锅里的肉。

李柘走到营地中央,站定,拍了拍手。

迎上来的李勋看到,和王三国一起,吆喝了一声,“肃静!”

吵闹声慢慢停了下来,除了火把毕毕剥剥、大锅咕咚咕咚,再无半点杂音。

两百双眼睛盯在身上,李柘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停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这才开口。

声音听起来缺水,有点干哑,音调高了之后,甚至有点破音:

“弟兄们,我,李柘,多谢大家信任!此次奇袭破重庆,弟兄们有大功劳!李柘,谢谢大家了!”

话音刚落,腰弯下去90度,当场鞠了一躬。

在场的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闹不明白,为何会来这一出。

还感谢?带着大家干仗,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有功劳就行。

这年头,拼的是厮杀汉,大明看起来不太行了,主将行就可以。

升官发财,有了更好,没有,活着也行。

都到了这份儿上,要求不高。

李勋戳了戳王三国,低声询问:

“将军这是怎么了?还客气起来了,怪不适应的。”

王三国摇摇头,他也闹不明白,没有理会。

李柘看到有点冷场,心里寻思:

“这年头,我这样是不是太温柔了些?看大家这反应,跟看外星人似的。”

做了就做了,也不打算改正。

站直身子,李柘拿过一碗热汤,继续高声说道:

“弟兄们莫觉得怪,李柘厮杀数年,有感而发,有弟兄们支持,才有兄弟我的今天。今日破重庆,谭二千户等百余人战死,我很痛心,明日一起,城外七里坡,找块宝地,一起送行!”

言语罢,热汤泼洒在地上,宛如敬了酒。

这话就像打开了闸门,不多时,有人开始哭,小声哭,放开哭,到后来,满场流泪,蛮营皆哭。

李柘见状,触景生情,眼泪也是止不住,喊了一声“吃好喝好!”,径直回了主帐,没有了与民同乐的心思。

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样一种状况,穿越前的李柘,没见过这样血肉横飞、人说没就没的惨,一时间无法接受,才反复提及,感谢,流泪。

其实是有些害怕,怕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像谭二一样,步入后尘。

害怕生命的脆弱,

穿过来不足一天,杀人、诈降、献策、奇袭、夺城、自保,关乎到性命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有更多时间去思考穿越本身,和之后的事情。

说到麻烦,眼下就还有两件麻烦事要解决:

一是谭诣的死,

自家主将说没就没了,虽然自己能基本掌控亲卫营,但晚解释不如早解释,解释权掌握在手里,比某一天暴雷要好的多。

说到这儿,又想起来谭二,要是谭二还在,说不得又是一桩麻烦。

他可是姓谭,谭诣的谭。

二是今日之后,何去何从。

谭家队伍,估计是呆不下去了。谭文虽然是前军主帅,基本盘基本在万县、忠州、涪州一带,哪儿有什么资格,指派保宁参将?

剩下的就是大西军余部、大顺军余部,自己一个被谭弘看作弑杀主将的小参将,能去哪儿?

想想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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