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从天空坠向城市,长冢朔星拎了把伞推开了门。

身后传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黑泽阵就跟在他身后,用那双幽绿的眼凝视着他,表露出跟在一起的意愿。

“不是任务。”挺直脊背的人声音沙哑,没有多说,却也没有阻止他跟上。黑泽阵捏着藏在衣兜里的木仓,确认自己有着足够保命的武器。

他很好奇格兰威特为何对自己这双眼睛情有独钟。

是的,尽管格兰威特藏得很好,在凝视着着双眼睛时,黑泽阵仍能从那一片漠然中察觉到短暂、脆弱的情绪,好似雪原中落下的一只灰雀般渺小而格格不入。

他们沉默着出了门,撞进雨中。长冢朔星余光瞥了一眼双手抄在兜里的黑泽阵,难免有些怀疑他是刻意没有带伞。

松谷矢可不会像长冢朔星一样把手里遮风挡雨的伞分享出去,何况黑泽阵与他毫无羁绊。他不想让这个身份沾上太多长冢朔星的特质,以免时间线合并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避免他混淆自我导致任务失败。

黑泽阵上前两步,挤到伞下抬起头:“会暴露。“

不错的理由,如果是出任务,那么水渍确实会造成不小的麻烦,但他只是想去买点东西。黑发的男人松开手,任由伞向下落去,旋身走进了雨中,不久发动机轰鸣声响起,男人将车顿在黑泽阵面前,没有摇下车窗,也没有按下喇叭。

黑泽阵捡起地上的伞,跳进车中,汽车在雨中一骑绝尘。

“你很能打。“驾驶座的男人忽然开口,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在黑泽阵心里重重砸出波澜。

是警告。警告自己不要将以他为谋划,不要将算计打到他头上。这把骄傲的,孤僻的刀厌恶着暗中窥视的毒蛇,并毫不介意绞碎它们的嘶鸣。但是……车已经开了不短时间了,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格兰威特原本是准备在雨中走过去吗?他为何在默许了自己的试探后又出言敲打?

因为这双眼睛带来的微妙情感?他想起了什么?

黑泽阵感觉到心脏兴奋地跳动着,他确认这是他的野心。抢夺、征服……地位、权力和臣服,从这条路上不择手段的赚取。车停下了,长冢朔星下了车,按照松谷矢的习惯锁上车门。黑泽阵的反应若是慢上半拍便会被锁在车内。但他跳了下来,甚至破天荒地带着一分笑意。

“我也有需要的东西。“

长冢朔星只是瞥了一眼,迈步向一家便利店走去。

上钩了。十岁的黑泽阵自然也是谨慎的,只是还没有明了,对于黑暗生物来说,征服欲与好奇一样,往往是落入危险网络的标号。

但从深渊爬到光下总是会有痛苦的。

黑泽阵打量着格兰威特的动作,他很有目标性的只拿那几样东西,熟悉得好似从没有用过别的东西。估摸着他要结束采购,黑泽阵提前去付了款。

他可不觉得那个人会坐在车上等他。

又这样不咸不淡过了一个周,两人的关系勉强好上了一些,至少现在黑泽阵如果在便利店里多呆一会,不用担心出门就剩自己一个人。

“明天晚上十一点。”安全屋里长冢朔星捏着打火机点了根烟,脱下沾着血迹的外套,“我杀人,你自便。”

还没有对黑衣组织表露出忠诚的,充满野心的黑泽阵,完全可以被利用……或是劝服。

黑泽阵有些惊讶,但仍迅速接受了任务。

自便,很微妙的用词。

银发绿眼的少年躺在床上,侧头透过镜子凝视自己的眼睛。幽深如万年不见光的林地。他能够感受到格兰威特堪称冷漠的不在乎,但偶尔,那种不在乎又仿佛是纵容,好似年长者对幼小者的宠爱一般。比如那次去超市后安全屋里多出来的一把一模一样的伞,亦比如黑泽阵因训练错过采购回来后沙发上与以往别无二致的货物之类的种种小事。如果不是组织定期的训练,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是从某个秘密基地里踩着血泪爬上来,作为杀手存在的人。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明天的任务。得到认可,完成考察,获得代号,站到高处……

野心勃勃的幼狼最后和镜中的自己对视一眼,决定将‘自便’这个词发挥为细细编织、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

第二天的夜晚没有挂上月亮。

黑泽阵在上车后侧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格兰威特:“是去处理叛徒,对吗?“格兰威特只告诉了他大致情况,目标是叛徒这件事,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

格兰威特开着车,扫了一眼副驾驶的安全带,冷着一张脸:“杀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怎么把这个卧底从组织眼皮子底下捞出来,这才好铺展他的兜底计划。

长冢朔星将车停在隐蔽的角落,最后检查了一次自身的装备。披着夜色走进了猎场。

上木苍斗走在路上,脚下绕着七弯八拐的道路,却始终没有摆脱身后那个森然幽冷的追踪者。察觉到跟踪的第一瞬间就隐隐有着的预感被证实,他深吸一口气,握住自己兜里的枪,主动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

要是能够杀死,甚至伤到一两个组织成员就足够好了。

他不擅长战斗,又事发突然,全无准备,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奢望过自己能突出重围,只抱着不能让普通民众暴露在这场围杀中心态奔赴死亡。

他穿过最后一条街,接着转折处的视线死角,不断在地形复杂一片烂尾荒楼里穿梭。可身后的追踪者牢牢封锁着突围的路线,明明只有一个人,却将他围困在死局里,一点一点剪除掉通向生的道路,仿佛猎人耐心收紧套索。

上木苍斗已经退无可退。往左是一大片开阔区域,附近层楼遮挡,稍有经验的狙击手都能在夜幕下将他狙杀,他可能连自杀都无法完成。右侧是一栋破败不堪,坍塌在即的危楼。

追兵将他逼入了绝路。

他毫不犹豫冲向那座危楼。双脚踏足的石梯扑簌簌往下掉落尘石,交错纵横的钢筋如海兽的长齿嵌入墙中。

这样黑暗的夜里,连月光都漏不进来。

上木苍斗压住呼吸,躲在掩体后凝神观察着入口,手指虚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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