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天子赵佶这才又下圣敕丹诏,着令李牧之所统辖皇城司暗中保护辽国使团即可,不可出任何差错,李牧之领了圣敕丹诏,有了借口去见那辽国使者耶律得骁,询问杀马儿之事。

是日,汴京热的厉害,此时正是八月天气,虽是晴明得好,只是酷热难行。昔日吴七郡王有八句诗道:

玉屏四下朱阑绕,簇簇游鱼戏萍藻。

簟铺八尺白虾须,头枕一枚红玛瑙。

六龙惧热不敢行,海水煎沸蓬莱岛。

公子犹嫌扇力微,行人正在红尘道。

这八句诗单题着炎天暑月,那公子王孙在凉亭上水阁中,浸着浮瓜沉李,调冰雪藕避暑,尚兀自嫌热。

待辽国使团在馆驿休憩一个时辰,李牧之率领罗丑奴等二十皇城司军汉出行,对外说确定辽国使者耶律得骁长相,好教手下暗中保护。

如此借口,倒也完美,李牧之罗丑奴等人顶着烈日而出,只看到热气蒸人,嚣尘扑面,万里乾坤如甑,一轮火伞当天,四野无云,风穾穾波翻海沸;千山灼焰,必剥剥石烈灰飞。

空中鸟雀命将休,倒攧入树林深处;水底鱼龙鳞角脱,直钻入泥土窖里。

直教石虎喘无休,便是铁人须汗落。

路上小贩担着货物叫卖: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

待李牧之领着罗丑奴众人行至馆驿,询问礼部官吏耶律得骁住的哪个房间,特来拜见,礼部官吏见来人是李牧之怎敢大意。

这群皓首穷经之徒,皆是出自太师蔡京门下,太师蔡京早已交代目前不可与李牧之争锋,故此,见到李牧之哪个不是纳头便拜。

“李皇城,今日天热的紧,不在皇城司避暑,何以来了此处?”

李牧之借口道:“就是天上着火也该来此,本官领官家圣敕丹诏,暗中保护辽国使团周全,今日特来拜访,见他一见!”

那群礼部官吏询问道:“敢问李皇城是来见哪个?”

李牧之朗声道:“端的糊涂,自然是来见辽国使者耶律得骁!”

那群礼部官吏点头道:“辽国耶律大王正在馆驿之内,此前休息半个时辰,本欲出去游玩,见天热难耐,使团五十余人,都在各自房内将息。”

“还不与我引荐,还在罗唣,等到几时!”

李牧之说罢,礼部官吏这才引着李牧之行至耶律得骁房前,眼前这房间宽十几丈,上有牌匾刻着三个大字:议事厅,李牧之疑道:

“这辽国使者耶律得骁恁地狂妄?一个人尽住了这般大的房间?”

礼部官吏纷纷摇头:

“说来也怪,我等虽未去过辽国,但对辽国习俗颇为了解,我大宋强盛繁华,地大物博,自然是有供养他们之地,这辽国使者耶律大王端的可笑,与他一个人住,他还不愿,非要和手下使团随从十五人睡在一处,我等也不得已,只能将这间议事厅该做了厢房供他们十六人居住。”

“哈哈,辽国蛮夷,在辽国过得苦了,只当是辽国与宋国具是一般,这才如此,闲话休提,只管引荐。”

“是了,李皇城。”

礼部官吏轻敲门扉,里面汉子暴喝道:“哪个打扰老爷休息,莫不是瞎了眼?”

礼部官吏正欲解释,李牧之却不惯着这些草原蛮夷,厉声回道:

“怎敢说老爷?我是大宋皇城司使李牧之的便是,何人敢在我面前托大?说这般狂言浪语?莫不是不知死活?”

达拉!

李牧之说罢,就听得里面有人打碎了物什,该是茶壶一类,李牧之冷冷一笑:我的大名远播四海,听了如何不惊?该吓你们一跳!

随后只听得房间内传出一阵嘈杂之声,李牧之等得久了,再喝一声:“辽国使者怎敢如此无礼?让老爷等到几时?”

“来了!来了!”

里面汉子朗声回道,不时便从里面打开了房门,李牧之与众官吏定睛一看,眼前一汉子长得豹头环眼,铁须冷面,紫棠色面皮,身有七尺,虎背熊腰,一身战甲,头戴妆金嵌宝三叉紫金冠,身披锦边珠嵌锁子黄金铠,身上猩猩血染战红袍,袍上斑斑锦织金翅雕,腰系白玉带,背插虎头牌,好凶猛的一汉子!

李牧之疑道:“你是何人?怎穿的一身战甲?待要打仗?”

礼部官吏见了那汉子纷纷唱个喏,纳头便拜:“耶律大王在上,我等有礼了,休息时打扰,望乞恕罪。”

李牧之上下打量,点头道:“你便是辽国使者大辽郎主天祚帝耶律延禧侄儿耶律得骁?”

那凶猛的汉子也盯着李牧之上下打量:

“好大的胆子,竟敢称我辽国郎主名讳,端的不知死活,胆包着身子,天下有这般狂妄之人,不用猜,你便是宋国皇城司使李牧之?”

李牧之微笑点头,这才行礼:“在下正是李牧之,见过耶律大王!”

耶律得骁转身一甩长袖,满脸不悦:“李皇城之威名,我大辽人尽皆知,只是端的无礼,不知来寻本官何事?”

李牧之趁着辽国使者耶律得骁转身,探头去看屋内其余随从,只是被七尺男儿耶律得骁挡的满满当当,如何得见。

“在下奉我大宋天子圣敕丹诏,暗中保护耶律大王安危,想必耶律大王也该省得,你若出事,辽国必来问罪,届时,战火又起,故此,在下今日特来拜访,日后也好近亲一番不是?”

“哼!”

耶律得骁好粗野的汉子,高昂着脑袋,只恨不能把头抬到天上去:

“我乃辽国好汉子,使得十八般器械,武艺样样精熟,百八十人不得近身,还需尔等保护?宋国文人,还是去握笔写春秋,夜里挑灯读经史吧,休要烦我!”

其余礼部官吏一听,纷纷对着李牧之使眼色,暗示早些退下,莫找不痛快!

李牧之管也不管,继续道:

“耶律大王休要托大,夸这般海口,近来我大宋有些不太平,又有四大寇宋江、方腊、王庆、田虎之辈犯上作乱,手下能人异士极多,更有呼风唤雨,腾云驾雾道法玄通之辈,取你首级如探囊取物,怎敢大意!”

耶律得骁侧目回头瞪着李牧之:“那倒不必,我辽国亦有道法通天之人,尔可退下,休再罗唣!”

说罢,耶律得骁便要关门,李牧之怎知这辽国使者耶律得骁竟然如此不通情达理,最是怪处,来我大宋,如此烈日,竟然穿了一阵好战甲,却要敌谁?

礼部官吏也知李牧之不是好惹的,气性太大,便纷纷劝道:“李皇城使算了,人家不领情,你待奈何?早些回去休息,吃着冰西瓜喝着绿豆汤,如此不美?”

卡啦!

房门正要关闭之时,李牧之忽的大怒:“好的胆子!我李牧之的面皮也敢驳了!谁教你这般无礼行事?”

李牧之在房门将要关闭之际,夺门而入,耶律得骁不知大怂还有这般不怂之人,哪里有防备,被李牧之猛地推开了房门,就往里面闯,却见陪同辽国使者耶律得骁一同吃睡的随从尽皆躺在木榻上,用被子蒙面,其中有人该是吃了一惊,藏在被下,不停发抖,有的露着胳膊,有的露着毛腿,具不一样,但都蒙着脸,似乎有意躲避。

辽国使者耶律得骁见李牧之无端抢了进来,瞬间暴怒,拔出弯刀,抵在李牧之肩膀:

“李牧之!好大的名声!外人传你天也不怕地也不怕!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却不信!你却不怕我手中弯刀?”

李牧之仔细观察四周,丝毫不惧,冷冷笑道:“耶律大王说笑了,谁个不怕死!但我不信你敢杀我!”

辽国使者耶律得骁反倒一笑:“世间真有这般不怕死的?你不信?那便让你看看!”

辽国使者耶律得骁说罢便要打杀了李牧之,手中弯刀高高抬起,李牧之躲也不躲,只是四处看着,那班礼部官吏却先急了,本来借他人之手杀了李牧之,恩相蔡京必有抬举赏赐,只是眼下乃道君天子寿辰,不得善动刀兵,见不得血光,况且一旦杀了李牧之,辽国不好交代,恐引起宋辽两国战火。

故而一班礼部官吏纷纷抢身上前抱住了辽国使者耶律得骁,一半人对着辽国使者耶律得骁劝说道:

“耶律大王休要愤怒,这李牧之乃是武夫出身,最好杀人,端的无礼,横行东京久矣,莫说是大王,就是东京百姓,苦其久矣,莫要动怒,这就喝退了他,望乞恕罪,千万海涵!”

另一半人对着李牧之喝令道:“李皇城,你要寻死别害了我等,都在一处,我等替你担着干系,去去去,还不退下!等到几时?”

李牧之却愈发的悠然,摸着下巴看着色厉内荏的辽国使者耶律得骁试探道:“耶律大王,你当我此来为何?真为了见你这莽夫?”

耶律得骁听了更是愤怒:“你果真来寻死!我便成全了!”

一众礼部官吏死死拉扯住耶律得骁:“大王千万恕罪,不可因李牧之害了我等,大王放心,我等回去便向天子参奏此人冒犯虎威,天子必然重重责罚!”

李牧之忽的冷下脸来,往后退了一步,把辽国使者耶律得骁、一众礼部官吏、十五个躺在卧榻上蒙面的随从尽收眼底,只为看的周详:

“耶律得骁,你可知辽宋边境有个叫杀马儿的?”

话音未落,躺在卧榻上蒙面的辽国随从好似被雷电击中,不自觉哆嗦一下,虽看不得面容,但蒙面被褥抖得明显,逃不出李牧之眼睛:怪!好怪!真个怪!提及杀马儿,这些人怕个什么?莫不是都是强人?

塔拉!

辽国使者耶律得骁闻言身体颓然,手中弯刀不禁落地,狼头刀把狠狠砸在一个礼部官吏脚尖:“啊呀!耶律大王,在下不曾招惹你,何必把火发在小人身上?”

“尔等放开本大王!”

辽国使者耶律得骁猛地一哆嗦,将周遭礼部官吏震开,慢慢地捡起地上弯刀,两个眼珠子却趁机左右快速晃动,滴溜溜的转,李牧之何等精明,已知其中有诈,必有文章:这耶律得骁不是莽夫,可以共事,他究竟要说什么?这般暗示?

待辽国使者耶律得骁捡起弯刀,插入回鞘,倒是越发的淡然,冷漠耻笑道:“什么劳什子的杀马儿?还杀驴儿呢,堂堂大宋官吏,说的这等怪话,岂不可笑!”

一众礼部官吏见辽国使者耶律得骁不再愤怒,顺势问道:“李皇城,你说的这个杀马儿是什么物什?我等饱读诗书,不曾听过这个东西!”

李牧之微笑解释,眼珠死死盯着耶律得骁以及一众随从:

“这杀马儿不是物件,乃是往来宋辽两国的之间剪径的强人,只因每每抢劫,冲锋在前,专砍马头,故此落得这个诨号,耶律大王当真不知?”

李牧之说时,那边躺在卧榻上的十五个随行虽然蒙面,但在李牧之说时,似乎屏住了呼吸,专心静听,好似木头人一般,那辽国使者耶律得骁也是如此,只是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李牧之,半天不语。

如此更加让李牧之肯定心中想法:这辽国使团必然有鬼,各个心怀鬼胎,不知是何阴谋?该是我李牧之建功立业之时了!

偌大个房间,此刻均无一人说话,死一般的静,针线落地亦可听闻,一众礼部官吏听得云里雾里,只怕把自己牵扯进来,哪个敢说话,辽国使者耶律得骁面皮逐渐恢复人色,心中大惊:李牧之!果然厉害!名不虚传!这一次就要靠他了!

辽国使者耶律得骁逐渐镇定,歪头笑看李牧之道:

“李皇城,你倒是耍怪,我耶律得骁乃大辽郎主皇侄,大辽天子最是爱惜,在辽国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满屋皆是高官权贵,往来哪里白丁,二品官吏一下,不去正眼看,你却问我可曾认识一个剪径强人,连姓名都没有的无名小辈,岂不是辱我?”

一众礼部官吏跟着劝道:“耶律大王说的是,李皇城!此间乃馆驿,非是你要杀要剐任你胡作非为的皇城司,莫再生事!且快退下!”

李牧之继续试探,狂傲道:

“这杀马儿乃流窜河北山东惯匪,杀人如麻,枉害了百八十个好人性命,被我皇城司通缉,听闻此人身上纹的好花绣,乃是一只豺狼,天下无双,就藏在辽国使团之中!”

听此一言,在场哪个不震动,十五个蒙面的辽国随从惊得被褥下浑身颤栗,三十六个牙齿上下厮打,辽国使者耶律得骁早已魂飞天外:如此秘事!这李牧之莫不是天上降下的神仙,使得怎生手段,这都知晓!天爷!好个李牧之,端的奇男子!

礼部官吏这才省得李牧之不在皇城司做主,盯着酷暑,如何跑到了这里撒野,原来是为了这桩事,事关宋辽两国,礼部官吏纷纷装聋作哑,恨不得立时离开,只恨生了两个耳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是摸下巴就是低着头。

辽国使者耶律得骁惊叹之后,哑然一笑,那般的释然与骐骥,看待李牧之的眼神都变的柔和许多,继续试问道:“李皇城,你如何知道这杀马儿的底细?必有高明手段。”

李牧之爽朗一笑:“哈哈哈哈!山人自有妙计!我李牧之行事向来是鬼神莫测,如此小事,不必吹嘘。”

辽国使者耶律得骁迷茫点头:“李家兄弟,你待如何?”

李牧之盯着辽国使者耶律得骁眼睛:

“本官现在要搜查辽国使团,必须捉了这杀马儿!此人乃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强人,万一耶律大王率众觐见我皇之时,行刺杀之事,谁人担待的起?”

礼部官吏听了纷纷称是,跟着附和道:“李皇城言之极当,若是真有此事,该好生察查,免得出了差错,届时耶律大王也担了干系,回国不好交代。”

辽国使团耶律得骁却急的似火烧,背对着随行十五随从,对着李牧之挤眉弄眼,全是着急:“李家兄弟,此事万万不可!你可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李牧之心中了然一看便知:这耶律得骁似乎在给我暗示什么,可是碍于这两边的十五随从,不行!他既然有话对我说,那便把这出戏做活!

李牧之忽的暴躁道:“本官若是此时非查不可呢?”

辽国使者耶律得骁最是着急:这李牧之端的精明,如何看不懂我的暗示!真是该死!

众礼部官吏墙头之草,见辽国使者耶律得骁面色为难,中间劝道:“李皇城,此事不急,还须告知陛下才是。”

辽国使者耶律得骁借势道:“不错!你要查我辽国使团!借的谁的胆?托的谁的势?可有你家皇帝圣敕丹诏?若是没有!休要耍怪!”

李牧之态度依然强硬:“耶律大王既然不肯,必然心怀鬼胎,你可敢与我单独说话?”

辽国使者耶律得骁闻言,咄的一声,跳出人群,忽的再度拔出弯刀,指定李牧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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