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还是留了五百两银子。

柳如海看着几案上的银票,暗暗一琢磨,便知她是不想欠人情。或许她是不是已经查到,柳家人非是为至亲好友,并不肯出手以心药治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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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只是觉得这笔钱花了她心疼。

接下来几日,她便时不时过来,与他闲坐吃茶,听听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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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租的是下等院子,院子里无花无草,她习惯早起,推门,便看到邻居院墙之上的拂晓曦光,几丛秋时犹绿的爬山藤木,枝枝蔓曼,颓颓丧丧,一如她的心情。

柳如海亦是早起,他打开院门,迎面迷弥晨雾,远处是宝殿前的白石寺道。

道上人影幢幢,仿佛在雾中飘浮,人人皆着灰色尼衣,他便知道是寺中佃户的小儿女们在晨雾中打扫,这些日子曹夕晚也是如此打扮。

而寺院香客居然无人认得她是青罗女鬼。

窸窸窣窣的草叶声响,他侧目,便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佃户女儿,白衫青裙,双发髻儿,蹲在他的门前喂驴儿,他皱眉多看一眼,她回过头来。

他后退一步。

曹夕晚咬着包子,蹲在驴前。看着他。

今日有雾的原因。柳如海心想,他居然没察觉是她,果然不愧是,青罗女鬼。

传闻中,她不仅是锦衣卫第一高手。听说她也是,锦衣卫巡城司第一密谍。

燕王府的密报里,青罗女鬼极爱乔装如街坊小户女子,骑驴穿巷,追踪潜迹,无人可识,她忽而进出权贵府中探听消息。忽而跟踪于车马之后,忽而于京城长街刺杀十二公侯府中高手,剑出无影,血溅无痕。

十年间,无人敢与其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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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晨风拂面。

“我来和你说话。”她笑着。

他扬眉一笑,开门引她入内,她手中还提了一枯荷叶包的早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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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了个干净素纹陶碗,替给她放早食,而他到了灶间,自己烧水。

水烧开的咕咕声中,她听到院门外的寺仆们的脚步声渐渐杂乱,晨光高照,是客院贵人们起身了。

他这破院子有些简陋。但实在不是柳圣手缺钱,不带仆人,不租上等院子,她想,而是她曹夕晚被尼师们所骗,每回过来都住在隔壁粗使院子里,美其名曰这也是一种修行。

柳圣手为了与她结交,自然也要入乡随俗了。

其实她喜欢上等院子,而且诚福寺的素面条有名好吃。她心里想。

“租不到了。明年再来罢。”他提壶过来,泡了茶,微笑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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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汤中有碧叶,浮沉着几朵白瓣野花。

她吃完包子,懒散地瘫伏在脱漆的乌木几案上,托着腮,眸光随着他的身影而动。

他系着蓝布大围裙,依旧在院中扫地。雪白的发布静静地垂在青衫书生的脑后,随晨风而舞蹈。

沙沙叶乱,浅金的阳光中,他的脸庞线条分明又带有柔光,便让她有了时光停驻的错觉。

她应该是见过他的。

如果他没有易容。

但她犯不着去回想儿时的北方,因为他必定是一个奸细。而奸细们接近她的手段,这些年来不过也就是对她一见倾心、旧识重逢、亲朋戚友。种种手段她已经见多了。

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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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海放下扫帚,洗手回房,又来端上她留的两个包子、两盘素点心去灶上热。他弯腰取碗,抬眼。

几案上方,片片浅金阳光,他斑斓的眸与她一触而过,她眼中便有了惊艳之色。

“你有侍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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