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高亢地齐声应“喏”,敬诚同源氏姊弟,驾马携四十名禁兵往惠和坊去。

拿到符契,得知有出城巡夜任务时,他并无察觉有何不妥。

圣人自兵变复位之后,时感不安,召集禁兵加强巡视也是常有的事,但得知圣人是因东宫突传消息,才做此由右卫往皇城之外巡夜之决定,敬诚就感到有些奇怪了。

当今太子入主东宫时间尚短,想要借机表现也是可能,但若依源氏姊弟所言,此番巡视皇城外围的缘由竟是因为洛水南岸一座花坊中出了命案,一桩命案虽要紧,而事事毕竟分轻重缓急,如何也轮不到东宫拿了一件这样的事去禀圣人,带着这份考虑看待此事,就更显蹊跷了。

可无论如何猜想,都不如亲眼一看,原本想要将源阳、源协直接送回源府的敬诚,临时变了主意,决定与姊弟二人一同往惠和坊探探。

途经南市之后,在才方入夜的洛水南岸驾马,忽感凉意清爽。身边又有两个小辈顺道在一处,闲谈几句,身为武将只常在内城行动的敬诚,这时却顿觉有些惬意。

惠和坊已在视线之内,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止,坊门紧闭,但夹带一股法华香味道的微风还是不可避免地吹了出来,“吁——”三人不约而同地勒马。

“彼处可是洛水?”源协踩着马镫要下来,身子抬高伸直,正好看见不远处一片昏暗中,透出些荧荧的光来——这般样貌的洛水,在过去一段日子倒是见过多次。

“是洛水,只是这光亮……波光是如此?”源阳下马前也眺了眺,淡金色的柔和月光洒在水面,竟有一丝碧色的光晕。

还没等她仔细辨清,还未下马,就被敬诚与裴谈、崔湜的对话吸引过去。

“什么风把敬将军从内皇城吹来了?”崔舍人赶来,显得局促地立在坊门边,应付完不苟言谈的大理寺卿裴谈不久,才要舒一口气,就见敬诚骑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眼前。

心中又一阵对早先慌乱处理不慎的懊恼,脸上还是堆满笑,凑近准备搀敬将军一把,却险些被将军一腿扫到面部。

与未亲至的刑部尚书不同,崔湜与这敬晖之子并非同路人,而算得上是处对立两派。

被敬诚这般回应的崔湜,仍未改脸上的僵笑,双手一拱,却得到敬诚轻蔑的“嗯”一声。

敬诚手持马鞭,径直走向裴谈,“裴公,别来无恙!怎你也在此处?”

两人只当是崔湜并不在跟前,自顾自地对聊起来。

源协跨下马,鼻子抽动,大声道“这法华香气格外熏人”,被一旁的崔湜留意了。

崔湜上下打量在马旁站着的源协、源阳,见两人一身医官装束,难免要把才从裴谈和敬诚处受的气撒出来,“几时何曾召过太医署的人,你二人因何来此处?!”

还没等两人反应,“怎太医署听闻浮尸,亦要来插手一番?”

“浮尸?!”不只是源阳、源协二人,就连正与裴谈相谈甚欢的敬诚,也暂且收起对崔湜的厌恶,猛地回头确认。

“汝等,既不知是因浮尸之事,如此不请自来又是为哪般?”话虽是对姊弟俩说的,但一经出口,却像是话里有话,他赶忙抱拳朝官阶比自己大去不少的敬诚躬下身去,“崔湜冒犯敬将军,望恕罪。”

敬诚没有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也无意搭理崔湜这般见风使舵的货色,只是崔湜刚才的一句话,正印证了路上源协所言命案之事。

惠和坊与皇城几近隔岸相望,右卫禁兵突被派出巡夜的目的似乎昭然而出,“你将此事细细告于我知。”

裴谈此时一言未发,却慢慢移步至距离几人更近的地方,瞥向崔湜。

“此,此二人……”崔湜语气之中满是为难,望向源氏姊弟。

“崔舍人亦久居东都之人,怎连源府源乾煜的一双儿女也不认得?女为源阳,男为源协。”敬诚利落地打消他的顾虑,却没成想崔湜瞬间脸色大变。

“竟是源前侍中府内千金二位,崔某失礼!失礼!呀,早已听闻源府一双金童玉女,却并不知已出落至此……”崔湜身体微欠,不停行礼,一个劲地想把话往回找补。

“舍人乃朝中命臣,按理又是源协、源阳的长辈。如此,折煞了,我俩才是要向舍人行礼,”源阳示意源协,两人各自体面地向崔湜行了礼,“我二人承蒙多方厚爱,得以入太医署习医,当晚之事,或许能助各位长辈一臂之力。”

崔湜一瞬间尽展笑颜,“无妨,无妨,若是有你二位青年才俊,此事或能顺利得解,”他四下张望,两臂挥向坊内,“裴公,敬将军,此处说话不便,浮尸一事确有蹊跷。不如随崔某进坊,由在下给几位详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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