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与郎君,二位可得见些了?”渔夫一边控制船桨,一边向身前的源阳、源协问到。

平日,姊弟二人只是坐过大而稳的游船,在洛水之上玩乐。

如今这般距离靠近洛水,突觉水面宽广异常,向吟天殿逆流而上,小船多有颠簸,二人竟蓦然生出一番敬畏之心来。

由此,一时也没能留意水面,经渔夫询问,才开始向水面察看。

小船自下游往上游行,速度较缓,确实便于观察水面。但在这么一大片水域,找寻吟天殿漏下的金漆金粉,同是一件难事。

两人只好让渔夫再向吟天殿靠近些,他嘴上答应着,行动中却表现得有些为难。

“渔家是有何顾虑否?”源阳回看渔夫一眼,问到。

“不瞒二位,往日水上多有往返巡查的武侯,靠近‘墨帛箱’附近更甚,不知今日有否。”

“莫要挂心,有我二人在,定不让武侯为难于你。”源协将手伸入水中,温凉的河水从指间穿过,此情此景确有些安适。

直到源阳提醒,眼下浮尸死因未尽知晓,万一是洛水水中有何致病致死之物,冒然将手入水,该何如,源协才讪讪将手抽了回来,用衣服擦净。

“慢!”

源阳忽然大声喝止他,源协只以为家姊嫌自己此举邋遢,便不在意,直至将手擦干。

擦干后,源阳指向他身上衣物的手,仍未放下,这才引得源协低头看向自己的上杉,紧接着狂笑不止,直笑得在身后的渔童绕至前方,细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得来全不费工夫!”

源协仍未止住笑,“既金漆、金粉落于水中,自是用手掬也可得见。”

他抽出自己的汗巾,漂入水中,不出片刻再拿上来,汗巾在水稍干后,之上就呈现出一点一点的亮闪——与惠和坊中其三具浮尸虎口处的无异。

如此一来,不须深思也可知,既水中有金漆、金粉,而四下仅有水上吟天殿中以金漆、金粉装饰,因此虎口深嵌有金粉的浮尸,必与吟天殿直接相关。

“渔家,劳烦再离那建物近些。”源阳回身坐稳,面向在视线中越显庞大的吟天殿——她忽然明白渔户们称之为“墨帛箱”的原因,此时略微抬头看去,吟天殿外覆着的巨型黑帛横在视野,唯有贴近水面三两丈的空隙,能看见一些黑帛后的景象,真有遮天蔽日之感。

接近黑帛下方时,渔夫用力划桨,渔童帮着用另一支船桨把船横置,如此一来,源阳、源协只要抬头,就能对高处的黑帛底部一览无余。

黑帛底部足有十余丈宽,长度则完整覆盖了洛水水面,此时就像是一团黑云压在两人眼前。

若说沿着东西将船划至上游有些费力,那让横置的船自南向北移动,几乎就要花去全身力气。渔夫手臂青筋暴起,异骨凸出皮肉处向外翻出,渔童也快速地划动船桨,保持平衡。

“二位请快些察看,以小老之力,未必能长时坚持。”渔夫稍一泄劲,船尾霎时向水流侧甩去,姊弟两人紧扶船沿。

也正是这时,源阳察觉自己手背被某样粘稠的液体滴中。

小船无法以横向状态持续待在河中,无奈之下,渔夫和渔童只能于吟天殿的中部位置下方,控制着船,由它顺流而下,再回到原处,缓缓靠岸。

一番惊险下,四人合力将船推回岸边,一向注重形象的源阳,这时浑身上下也打湿大半。

渔夫、渔童上岸后,更是气喘吁吁地侧身瘫坐在船边,“平日……只在近水捞捕,谁知洛水中间位置,水流如此之急。”

“阿爷,船……”渔童把气喘匀,在船身见到躲避水流时,不慎被快速划动的桨捅破的窟窿,慌张地呼唤父亲来看。

渔夫眼中闪过一抹惋惜和心疼,但很快转而微笑,“罢了,罢了,日后再补补,眼下水中也无有太多游鱼,只趁这会儿补船就是。”话虽如此,手还是不自主地伸去触碰碎裂的船板,假意咳嗽叹了口气。

姊弟俩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倒是渔夫转向两人,“娘子、郎君可好?可伤及何处?”

“都好,都好。”源协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渔家船受损,我二人深感歉疚,稍晚些,定让人将补船钱财送于你家中。”源阳看着还在船边强忍泪水的渔童,心里不是滋味。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渔夫举起双手连连推辞,“二位也是为知晓异案真相,亦未小老与犬子身周异骨之症,这等小事,岂能由二位负担,小老世代为渔,补船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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