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绣家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村口的小路太窄,突路霸过不去,只能停在村口的人家门口。这个村子很小,村外这户人家是姑姥三儿子的房子,阿绣喊他四爹。他在镇上供销社食堂做饭,有些外财快钱,家庭条件好点,自然能盖起一座四方合面院子。

村子围了一圈水沟池塘,道路很窄,小手扶拖拉机还勉强可以过去,四轮子带车斗就进不去。村里人家除了四表舅家和阿绣家,没有谁家还有院子,土坯墙的也没有,都是几里外都能看见堂屋里的灯光。

四表舅家的院门锁着,一家人都在村里面看打牌的。看见来了辆小汽车,外面打牌的人就过来看是谁来了。阿绣下车前面走着,双手拎着袋子,丁文东后面也是提着大包小包。

她的两个妹妹就就雀跃起来,说:“大姐回来了!”

再看后面,丁文东就有点难为情,这阵势弄得和那啥新女婿上门似的。给阿绣的东西送到屋里,和表舅打声招呼,丁文东拎着个袋子去了后面的姑姥家。

姑姥有四个儿子,阿绣的爹叫祝崇龙,不是她亲生的,只是她养大的,排行老大。她的亲生大儿子祝崇凤就在西头住。以前家里太穷,没有能力为儿子娶媳妇,三四十岁了,也没能娶亲。村里一个本家哥哥得病死了,留下两个孩子,孤儿寡母的,祝崇凤就去做了接盘侠,一进门就儿女双全的,看着很幸福。

老二祝崇祥也是相似的命运,去外村做了同样的接盘侠,那家有三女一子四个孩子。和大哥相比,他的运气好点,后来还有了个自己的亲生子。老三祝崇尚就是村口外那家,接着阿绣的老爹排行,也就只有阿绣兄妹喊他们二佬三爸四爹小叔,称呼有点复杂。

老三有个会做饭的手艺,自然是条件好点,大队里来客,也请他去帮忙,他现在有了三个儿女,很是幸福美满。

姑姥和老四祝崇学住在一起。四表舅去年才结婚,今年夏秋时生了个儿子,夭折了。

他家和阿绣家错后一点,离得很近。堂屋门口稍偏东边一点点,离堂屋门三四米距离,就在厨房角上,是一口大水井,全村人都在这里挑水吃。屋后到东边塘边,都是茂密的竹林,那间厨房,现在就是姑姥的住处。

竹林里靠着水塘,有几棵大梨树,阿绣的门口和屋后,也有几个更好吃的鸭梨树。当年丁文东和王小林来吃梨,吃完就睡在竹林里的竹床上,凉快是凉快,两个人拉稀得走不动路,还是阿绣的爹去找的医生。

听说大表姐的儿子回来了,又有了出息,还给姥娘舅家买了两台小四轮,老兄弟几个过来问候,后面就围来全村的老少男女,丁文东就散烟发糖果。给几个表舅每家一块五斤左右的猪肉,一包点心。

姑姥说:“你们赶路回来,还没吃饭吧?我来做饭!”

丁文东看她的意思是叫几个媳妇做饭,自己没有起身的意思,就说:“不用了!我去姥爷那儿看看,等会挨晚儿就走!你们歇着吧!”

阿绣来喊,说:“暖瓶灌好了!路上喝点热水吧!”

四表舅当过兵,就说:“小王庄的路不好走啊!走大路那边在修桥,路挖断几个月了,过年了也没人垫起来。走小路从这东边往南还好点,生产路修补了一下,走的人多,比大路好走些。要不就别走了!明天再去吧!”

丁文东说:“一定得去!明天要赶到!”

阿绣家的院子不大,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两间,是牛屋厨房,院门是破木片拼接的,只能挡个鸡鸭,院子外面,门两边还有一边一间小型建筑物,东侧是用草把子扎了间草棚子,西边是个小猪圈,里面也没有猪。

看着房门上贴着红喜字,大表舅解释说是蛋儿结婚了,腊八娶进门的,他俩现在都去岳母娘家了,不在家。

果然,阿绣端来两碗荷包蛋,老爹碗里只有四个,自己碗里是标准的八个,上面还有一坨黑黑的泥沙糖。

丁文东对阿绣笑了笑,说:“我可吃完了哈!”

“咱们没有什么规矩,能吃就吃吧!”

吃这个鸡蛋茶的规矩很多,一般都是招待贵客才端出来的。不能吃俩,不能留俩,不能吃一个,也不能留一个,还不能吃双数,不能留双数。

一般情况下,一碗标准是八个,选择选项就很少了,那就是吃三个或者留三个了,这是根据肚皮决定的。如果一碗十二个,十六个就麻烦了。

丁文东哪是客气人啊?唏哩呼噜的八个全部下肚。就对阿绣说:“这些钱是你今年的工资,多出来的就是大哥结婚的随礼吧!我走了!初六上午十点吧!不下雨雪的话,我来村里接你,下雨路不好走,你到大路那边等我。”

阿绣看看钱,说:“哪能要这么多钱呢?你已经邮回来一千块了!”

“留着吧!你们更需要钱,地里没有化肥,哪有收成?”

小表舅要跟着表外甥去小王庄,还带着把铁锹。有个带路党更好啊!丁文东没有反对。

村道上的垫土是两边沟里挖上来的,看着表层干燥,早上结冰还好,硬实一些,日晒一天了,下午积温高点,底层的水分蒸发上来,突路霸底盘重,就带起一道泥泞车辙。

小表舅就问:“这是你买的车?”

“我哪买得起这个啊!这是借的!”

“这得多少钱啊?”

“那谁知道啊!”

“大队部有个玩儿场,你去不去看看?”

“什么?”

村部有个小卖部,日杂烟酒之类,后面院子里聚集了几十上百人,围在一起赌钱。丁文东看了眼,买了几瓶麦乳精和罐头,就要走。

小表舅问:“你不玩一把?”

“三二十块钱一把,有什么玩头?也没谁玩把大的?”想起赌马的经历,丁文东也想劝阻这些沉溺的乡民,办法只有釜底抽薪,以战止战了。

看见有车来,这些人就想跑,一看是熟人祝老四下来,又坐回去继续,有人借机出来放水,来打声招呼接根烟,听丁文东这么说,就问:“要不要搞一会儿?多大你说?”

丁文东哪有心情玩这个?小卖部买了些烟和点心,就说:“我先去走亲戚,要搞你们约几个人,一锅子起码也得三五千吧?”

人们叫穷说没钱,但有两个地方就很有钱,一个是赌桌上有钱,一个是住院了有钱。

那人就说:“好啊!晚饭后你过来,我给找几个人,咱们玩一会儿!”

丁文东去了小王庄,是从村后面草路上绕进去的。到姥爷家坐了一会儿,搬下来一堆糖果糕点水果之类的礼物,叫他给几个舅舅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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