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14日

我一夜未眠,磨蹭到六点多的时候,还是不合时宜的给老A去了一条消息,让他尽可能的帮我调查,李悄然的身份证还有没有其他隐秘的信息,比如在这五年内,她有没有使用过这张身份证,来做任何私下交易。

因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有一样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整整五年都没有使用过身份证,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美国这种地方。

老A很快的给我发了一个OK,并将李悄然所在的富源村地址发给了我。

看到这地址的时候,我会心一笑,看来,这么多年,还是老A最懂我。

我拿起衣服,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就上了车,赶往了位于远郊的富源村口。

这个村子我从来都没有来过,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似乎还不知道,在这嘉市附近,居然还有一个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

我的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前方居然显示没路了,不过,最后在当地人的带领下,我还是来到了富源村,找到了李悄然的母亲。

她是一名典型的家庭妇女,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自家门口剥着苞米,身上还穿着一件印有红色绣花字样的单衫,直到我走近前去,她才发现她家来了客人。

“您好,请问,这里是李悄然的家么?”我站在了这名中年妇女面前,笑着问道。

她耳朵似乎不太好,我说了三遍,她这才听清楚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来找她女儿的,不过反常的是,当她听清楚我是来找李悄然的时候,她却直跟我摇手,说这里没有这么一个人。

但是,当我跟那名带着我来找李悄然父母的人过来的时候,他的的确确告诉我,这是李悄然的家,这一点,我想应该是不会错的。

我抿了抿嘴,站在了这名中年妇女面前,随后笑道:“大婶……您不用紧张,我来这里……”

“走走走,没有什么李悄然,这个村子里面也没有这种人,赶紧走吧,我还要做活呢。”说话间,这位中年妇女直接就给我吃了一个闭门羹,无奈之下,我只得先行走出了她的院子。

期间,正好有个二十几岁的男人从我身后擦过,见我被李悄然的母亲赶了出来,顿时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大兄弟,你也是来要钱的?”

我眉目一挑,侧身看着这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印有富贵险中求字样的体恤衫,脚下还穿着一双黑色的人字拖,这种装扮,我想我也可能只有初中的时候会穿出来。

不过这一句话说的我顿时来了兴趣,要钱?

什么要钱?李家欠了很多钱?

难道,是李悄然的母亲觉得我是要债的,所以才说不认识李悄然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李悄然在外面借钱了,而且数额不小,人头不少,所以,李悄然的母亲才会那么忌惮外来人,逢人说不认识李悄然这个人。

“也不是要钱的,就是来找李悄然的,兄弟,你认识她么?”我将这男人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并从口袋里面抽出一包香烟给他发了一根,缓缓地问道。

这男人也不客气,从我手上接过香烟就点燃,一脸二流子腔的对着我说道:“李悄然啊,十里八乡有名了的,听说过口口相传吗?”

他玩味的看了我一眼,隐晦的笑了笑,随即说道:“看你也不知道,所谓的口口相传,就是在某一个隐秘的公园,找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你懂得,李悄然从知道自己家境不太好开始,就干了这个,久而久之,她认识的人多了,老相好也多了,这借钱,还不容易么?”

我眉目微皱,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个少年,久久不能自己。

口口相传?

李悄然?

这……简直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不过,看你这年纪,长相,应该也不会是李悄然的客人啊,是她在城里问你借的钱吗?还是哪任前男友,东西不见了?”少年疑惑的看着我,那一双手,也并没有不好意思的从我烟盒里面拔了一根烟又抽了起来。

我笑了笑,摇头说道:“我这次来,只是想要找到李悄然,既然你们是同村的,那你应该知道她在哪里吧?”

少年看了我一眼,轻笑说如果可以,他也想知道李悄然在哪儿,她在外面欠了钱,有很多人都告诉他,如果看到了李悄然,务必通知他们,他们愿意重金酬谢,只可惜,李悄然在五年之前出门打工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她家里人也当她死了没两样。

“所以啊,你可能白走一趟了,李悄然真的不在这个村子。”少年缓缓地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如果按照我的推论,李悄然不可能再回到这个村子,这一次来,我只是来侧面的打听,李悄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时和谁有接触。

不过,听这个少年所说,这个村子里面的人似乎并不喜欢李悄然,而且这些村民都很排斥她,想来也是,这里是乡下,民风本就封建,为了赚钱,居然还会去口口相传,谁会不排斥?

我看了一眼身后李悄然家,门外还挂着两条大红色的对联,看上去非常喜庆。

不过,让我疑惑的也是这两条对联,看对联应该是迎新春的词,可今儿个已经是七月份了,按理来说,他们家可的确没有什么理由挂上这新春对联啊。

难道家里有喜事?

我仔细一想,也不会。

如果我是李悄然的父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遭到全村人唾弃,我肯定希望越低调越好,就算家里再有喜事,我也不会张扬,所以……

等等,我记得,李悄然的生日,应该是七月三日,难道……

我抿了抿嘴,嘴角微弯,看了眼前的这个少年一眼,轻声问道:“哥们儿,我这儿有一笔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停在村外五公里的车上持续等待,不远处,那名少年带着一个包裹直从我面前的那一条弯道窜了出来。

“我说,大兄弟,你没事儿要这些女人的东西干啥玩意儿,又不过冬?你给我的这些钱,足可以买一百多件这种大棉袄了啊。”

那少年摸不着头脑的将手上的包裹递给了我,而我也按照约定,将之前答应他的两千块钱递给了他,让他不要多问,就只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少年接了钱,也没说什么,顿时沾沾自喜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这少年的身影,我玩味的笑了笑,他是一个惯偷,刚刚几次想从我口袋里面偷钱包,但却都被我不声不响的阻止了。

李悄然的家在这村尾最后一间,而按照这少年的描述,他是住在村头的,平日里几乎和李悄然的父母并不热切,而他又怎么会这么不合时宜都出现在这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盯梢。

我进不了李悄然家的门,但他有办法,所以,何不捡个现成的?

想到这里,我顺手就将少年交给我的这个包裹打开,当我从中拿出那件年份看似很久的破棉袄时,我心中的推论,也终于成立了。

我猜对了,在桑秋雨家发现的那一件绣花破棉袄的最初归属者,应该就是李悄然。

李悄然家本就没有什么钱,别说新衣服,过年过节连走个亲戚的人都没有,所以,买新衣服,对于他们这个家庭来说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那么,要穿衣服,就只能自己做了。

当我来到李悄然家,看到李悄然母亲左胸上的那一道手指大的绣花纹路的时候,我就知道,桑秋雨家那件破旧大棉袄上的绣花纹路,很可能就是出自这个所谓的中年妇女之手。

我让他做的很简单,帮我偷几件绣花大棉袄,最好是李悄然的,没想到,这一偷,还真就偷了个正着。

回去之后,我仔细的比对了两件棉袄上的纹路,的确是出自一人之手,也就是说,桑秋雨和李悄然,一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不过让我意外的事往往总是那么迫不及待的发生。

当天下午,雇主打了我一个电话,说是希望和我见一面,他有话和我说。

与此同时,林妄也带着老A给的资料来到了我的办公室,看他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我一猜就知道,老A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我打开资料,资料里面就只有一张纸条,但仅仅只是这么一张纸条,就足以让我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都开始紧绷了起来。

下午三点半,我准时出现在了雇主豪宅楼下,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样,我开车到门口的时候,门口的两名保安直接就下来对我做了一个全身搜查,而我发现,站在门口的保安也从一开始的两名,变成了八名。

在看到他们紧张的神情时,我就知道,雇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当那些保安带着我一路找到雇主时,他的整个胳膊都缠着绷带,脑袋上还挂着一块纱布,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被群殴了一样。

“白先生,您来了?”雇主一见到我,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波动,只是千年难得一回的抽了口烟,随后又在这豪华的房间内吐了一口青烟,悠然自得的对着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就走到了雇主面前,坐了下来,笑着说道:“我想,今天您找我来,应该不会是来询问我有关于您妻子的事情吧?”

雇主笑了,笑的很大声,在讪笑之余,他还轻咳了几声,随后说道:“白先生不愧是白先生,我是一个生意人,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你在警方面前没有捅出桑秋雨要杀我的事情,也就是说你已经把我当成自己人了,你,我可以信。”

我看了雇主一眼,我当然不信他说的鬼话,所谓无商不奸,能把生意做得这么风生水起的人,心里头能藏着什么好果子?

“其实,今天来,我就只有一个问题。”我看着雇主,缓缓地说道。

“什么问题?”雇主直接问道。

紧接着,我从口袋里面将老A给我的那一张纸条拿了出来,平铺在了雇主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想要等待着他的解释。

雇主低头看了一眼这张纸条,随后眉目微皱,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这张纸条上写了很多,但大多数都是数字,比如时间的节点,比如电脑的IP地址,但我相信,当雇主看到这张纸条上第一行的账号,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他在暗网的账号,上面记载了他近三年来,登录暗网的时间地点,甚至帖子代码上面都有,所以,此刻雇主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丰富到,他甚至不敢相信,我们居然在查他。

半响之后,雇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这一次找你来,我就是想说这件事的,没想到倒是被你占了先机,呵。”

我眉目微挑,笑着说道:“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桑秋雨并不是桑秋雨?”

后者微微一愣,脸上那爽朗的笑容,瞬间也凝结在了我面前。

他点了点头,说真正的桑秋雨早在五年之前就因发生了车祸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继续问道。

后者抿了抿嘴,抬起面前的红酒杯,轻道:“你相信么,一个人的容貌会改变,习性会改变,但是眼神不会变,我和桑秋雨其实早就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虽然就只见过三次,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神,我带回来的这个是假的,无论生活习性,还是言谈举止,她虽然伪装的很像个大家闺秀,但跟秋雨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所以,我在暗网发了帖子,让他们帮我找到桑秋雨,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张李悄的假护照,以及当年的真相。”

雇主看着我,说当年他和桑秋雨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但也没往那方面去想,直到回国,见桑秋雨身上处处带着农村人的习性,他这才开始慢慢的怀疑,桑秋雨到底是怎么了。

最后,他花了大价钱从暗网内调出桑秋雨的信息库,最终看到了一则五年之前,一个名为qiao的账号发送的帖子。

当时,她一共发送了三个帖子。

第一个帖子,寻求新的身份。

第二个帖子,寻求杀手买凶杀人

第三个帖子,寻求国内外的整容高手,对其会诊,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其实乍眼一看,这三个帖子,不管是哪一个帖子,在国内都很难做到,但在暗网,只要你有钱,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就像是雇主在发现那三个帖子的时候,这三个帖子,已经呈现了完成状态一样。

“后来,我多方打探,才知道桑秋雨在五年之前,就已经在旧金山出了车祸,车毁人亡,两个月之前,我才让人悄悄地把桑秋雨的遗体安葬,所以……”

我看了一眼雇主,低声说道:“所以,并不是现在的这个桑秋雨要杀了你,而是你要杀了这个杀死你妻子的人?也就是,李悄然?”

雇主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低声说道:“每天跟一个伪装成你妻子的陌生人睡在一起,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白先生,你应该会理解我的对么?”

“你杀了桑秋雨?哦不,现在,应该说是李悄然了吧?”我看着他,摇头问道。

“不,我没有杀她,准确的说,我还没来得及让人动手,她就已经死了,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真正目的,我怀疑,那个李悄然,还没死,看到我身上的伤了么?前天晚上,我去了一家我新开的酒吧,回来的时候,刹车失灵,差点撞上一旁的防护栏,可就在我庆幸逃过一劫的时候,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竟直接朝我冲了过来,要不是我躲闪及时,现在你可能在太平间里面看到我了,有人要杀我,肯定就是李悄然,她还没死,白先生,我要转换雇佣目标,我信得过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保镖,我愿意花三百万美金,雇佣你一个月。”

三百万

还是美金

呵,看来,雇主的命还真比谁都要值钱啊。

看着雇主那淡定自若的眼神,我笑了笑,顺手就将他开出来的这张纸条给推了回去。

雇主一愣,说如果不够的话,我开价。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一早就想要杀了你的妻子,让我出面,不过是想在警方面前有一个更好的说辞,让他们相信你是如何关心自己妻子的,就算到头,警方知道,你是因为生怕妻子杀害自己,以你的实力,大可以雇佣杀手去杀了自己的妻子,而我,则变成了你的挡箭牌,一张,美其名曰监视,实质性,只是你的一个见证人的挡箭牌,先生,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雇佣,而且,我想这里这么多保镖,你应该不会……”

“白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难处。”雇主再次开口说道。

“滴滴滴”

突然,雇主的手机响了,但这并不是手机铃音的响声,我听着,倒像是倒计时的响声。

一阵嗡鸣声顿时出现在了我的耳边,一秒,两秒,三秒……当雇主将自己手机拿了出来,我第一个举动就是上前将其扑倒,而后将他手上的手机给丢到了一旁。

“砰”的一声巨响,这豪华房间的东南面一角,顿时就冉起了青烟。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雇主似乎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一阵巨响过后,门外的六名保镖顿时将这豪华房间的大门给踹开,并在第一时间,将他们的衣食父母拉了起来,而此时,一向温文尔雅的雇主,脸色也全然铁青,指着那只已经被炸烂的手机,结结巴巴的问我有没有看到,是真的有人要杀死他。

我将这手机拿了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很浓烈的硫磺味,如果我没推测错的话,这手机里面应该曾经被人放置了某种自制炸弹,炸弹的威力不大,但那个时候,雇主要是将手机拿在手上,一只手掌是分分钟的事情。

当然,这件事情我也规劝雇主先行报警,毕竟警方在明,他们能很安全的保护好他,但这个提议,却被他拒绝了,由此可见,对于警方,他似乎更相信自己的金钱。

离开雇主豪宅之后,穆然突如其来的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在接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在前面的转弯口看到了他的车,所以也没多说直接上前就坐了上去。

这一上车,穆然就对我笑了笑,问我这一次有什么意外收获没有。

我耸了耸肩,笑着说道:“收获?爆炸算不算?有人要杀死我的雇主。”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将暗网的事情告诉穆然,因为一旦穆然知道了暗网的存在,按照他的脾性,不打破砂锅,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样一来,暗网对于我们的挑衅,那将会是无休止的。

穆然看了我一眼,微微一愣,我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他直到最后都没有开口,只说那名在桑秋雨家发现的女性死者的身份调查到了。

死者叫陈美凤,三年之前从福建赶到嘉市打工,在这三年里,陈美凤一直在夜场上班。

众所周知的,像这种在夜场上班的女人,往往不会经常固定一家夜场,哪里有活就在哪里,而一年之前,雇主的酒吧开业,陈美凤也就此固定在了雇主的场子里面上班。

据穆然的调查,这陈美凤和我雇主之间,应该有些难以言喻的秘密,甚至,这个陈美凤,很可能就是雇主的小三。

我砸了砸嘴,挑眉说道:“那么,这个在现场消失的第三受害者,应该就是……”

“桑秋雨”

“桑秋雨”

我和穆然异口同声的说完,顿时相继一笑。

“血样比对做过了吗?”我继续问道。

后者嗯了一声,说各项比对都一样,死者就是陈美凤。

陈美凤,李悄然,桑秋雨还有雇主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紧密的联系,这是我和穆然都想知道的一件事情,说实话,得而不知的感觉,是真的不太好受。

紧接着,穆然告诉我,其实陈美凤会出现在桑秋雨家他一点都不意外。

自从得知陈美凤就是那名女性受害者之后,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走访陈美凤身边的所有人,据此得知,曾经有一段时间,陈美凤和我雇主走的特别近,以至于我雇主整日不回家。

而且桑秋雨作为正房,有一次正巧撞到了枪口上,打开包房就看见雇主和陈美凤发生了那种关系,三人即刻不欢而散,而据说,那个时候,雇主还为了维护陈美凤,而打了桑秋雨一个巴掌,从此之后,雇主和桑秋雨的关系,就开始僵硬了。

之后,这个陈美凤更是像正房太太一样,每天刷着雇主的黑卡,流连于各大商场,甚至在嘉市的房产都有两处,不光如此,她还经常发些自己和雇主间的亲密照,惹得桑秋雨天天去雇主公司闹事,至此,两人也结下了梁子。

我看了一眼穆然,继而问道:“你是觉得,案发当天,是陈美凤去找的桑秋雨?”

后者点了点头,说如果不是,那这一切都不好解释,比如陈美凤为什么会出现在桑秋雨家,如果杀死陈美凤的是桑秋雨的话,那么桑秋雨在房间里面的血渍又怎么解释?难道是两人互殴导致的?

但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那客厅四周,溅射的应该是两个人的血渍才是,而不单单是一个人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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