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李奎勇不时会跟着阎解旷去收破烂,也能补贴下家用,他家的日子也稍微好过了点。两人又聊了一会,直到天黑,李奎勇才离开。

这天晚饭过后不久,阎解旷骑车驮着李奎勇,两人一路高唱:

“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来到天桥大剧院外时,广场上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天桥大剧院位于京城宣武区北纬路的东口,毗邻大名鼎鼎的天桥。这一地区的房屋破旧低矮。1949年以前,这里是北平最热闹的地方,也是京城下层老百姓的娱乐场所。1949年以后,这个地区逐渐衰败,江湖艺人们改行的改行,老的老,死的死,热闹了百十年的天桥渐渐变得冷冷清清。

俩人刚停好车,就听到有人喊:“奎勇,这边。”

阎解旷抬头一看,见是个瘦高个边向他们打招呼,边朝他们走来,身边还跟着几个人,除了一个戴眼镜的,其余人一水的都穿着绿军装,胸前挂着一挎包,这是时下最流行的穿戴。

几人汇合后,瘦高个钟跃民道:“哟,阎老三也来了,来,我跟你们介绍下,这是我们院的袁军、郑桐……这是我小学同学李奎勇,阎解旷。”

“你就是李奎勇啊,老听跃民说你,听得我耳朵都起疖子了。”袁军歪头打量,目光带着挑衅。

“哦,他都说我什么了?”李奎勇淡淡道。

“说你从小练摔跤打拳,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说你能拳打天下英雄,脚踢五湖好汉,你有那么厉害吗?”袁军斜着眼不服气道。

“也没那么邪乎,不过象你这样的,三五个我还真能对付。”李奎勇平静道。

“那菜刀你能对付得了吗?”袁军不屑。

李奎勇突然伸手摘下袁军头上的将校呢军帽,用手拈拈,又扣回袁军头上:“你这将校呢帽子也太旧了,都快磨破了,回头我给你换顶新的,我那儿还存着一打呢。”

这话倒真没吹牛,这家伙认识几个四九城的顽主,收破烂的时候,那些人就将些抢到的东西顺手卖给了他。这家伙转手倒卖,很是赚了些钱,为此还献宝似地要送两顶给阎解旷,阎解旷也没有拒绝,这可是水獭皮的,不过只要了一顶,另外还拿了件八九成新的将校尼大衣。

1955年部队授衔时,校官以上的军官配发的衣着是很讲究的,冬装有呢子和马裤呢面料,夏装有柞蚕丝面料。将军们的军服就更讲究了,同是呢子军装,将军服的面料要高出校官服面料一个等级,这些面料统称为“将校呢”。他们还配发了水獭皮的帽子和毛哔叽的风衣。于是各种面料的军装便成了时髦货,就连和军礼服一起配发的小牛皮松紧口高腰皮靴,也成了顶尖级俏货,俗称”将校靴”。这些东西很快成了一种时尚。

“你……”袁军想动手,被李奎勇一把揪住领子:“特么地怎么着,敢特么动,我弄死你。”

“行了,窝里斗,自己人先动起手来,没得被人凭白看了笑话,走了,先排队去。”阎解旷劝解。

“奎勇,袁军,你们两看谁不顺眼,哪天找地儿单练,谁把谁废了那叫本事,但今天你俩可都是冲我来的,跟这动起手来,那可就太不够意思了。”钟跃民也不耐道。

俩人互相瞪了一眼,才各自悻悻松开。

大家伙来到队伍靠前位置,往里一挤,插了进去。后面有人不服,嚷嚷了起来,袁军刚才丢了面,这会急于找回,他从挎包里掏出菜刀,高高亮起,后面的人随即默不作声。

袁军见状高昂着头,像只战胜的公鸡,威风八面,这就是这时代的“顽主”,说穿了就是一群无所事事的学生,荷尔蒙张扬的青春。

阎解旷心中感叹,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刷书、练武的悠闲日子将一去不复返,几个月后,这帮人就将烟消云散,少部分人去部队当兵,大部分人下乡当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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