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原本已要告辞出门,当听到肖华飞不肯去参加县试,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他走回椅子上坐下来,意味难明地看着肖华飞。

见赵先生的模样,肖华飞也只好再次坐下,陪着这位县令大人的幕僚继续说话。

看着肖华飞十分年轻的面容,赵先生平复下情绪,开口问道:“你觉得大晋之中,何人权力最大。”

肖华飞想都没想,开口道:“当今皇帝陛下啊,天下一姓。”

赵先生没有出言反驳,却只是摇摇头。

肖华飞心想,这是要给肖家挖个大坑?他倒是想说一切归于百姓,但一定会被打成异端。

身处大晋这个封建王朝,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打死也不能说,于是肖华飞也摇摇头。

赵先生没有多想,以眼前肖华飞的年纪,按这么回答本就是情理之中。

他缓慢地问道:“你难道不觉得,这天下说得最算的是我们这些读书人?”

赵先生的第二个问题,实际上也是回答,让肖华飞有些糊涂。

自从穿越过来,他还没有时间想过,这个世界的运行本质,他一向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只要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前世表面风光,其实还是为了别人做牛做马,过手的钱财无数,却无非给别人又换了多少豪车美女。

如今肖华飞认为自己是人生的主人,除了背后有人想杀他以外,在大晋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远超曾经。

特别经过昨夜那场绢花雨的洗礼,让他难免有些志得意满。

赵先生看出了肖华飞的态度,他嗤笑着说道:“昨日的繁华,只有能守到今天,明天,才是真的繁华。若是守不住,一切皆是过眼云烟。”

这话不仅是对肖华飞说,更是对他自己说,曾经他县试拿过头名,考举人也帆风顺,家里对他寄以厚望。

在备考进士时,爷爷还破例教了他几个月的学问,把自身所学倾囊相授。那段时间他充分感受到了家族的温暖。

但随着会试一次次失利,家里对他的失望也越来越大,爷爷看他的眼神也渐渐平淡,让他以举人的身份回乡下的田庄,做个寻常乡绅替家族守根基。

那样的话,他无非可以仗着举人的身份享受乡间小民的仰视,在县衙小使面前摆摆威风罢了。

赵先生不甘心如此平庸的在乡下过一生,在爷爷门前求了一个月,才得到一丝机会,能带着银子跟顺张景清为幕僚。

一日不曾跃过龙门,终生便是寻常人。

为了心中的抱负,证明自己不比那些考中进士的读书人差,他忍痛离开了心爱的女人,追顺着张景清的脚步来到姚安。

赵先生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肖华飞如此上心,也许是因为肖华飞那二首词让他引起了某些共鸣,感怀自己的过往。

他再次坚定了决心,充满自信地说道:“这天下是皇帝的,但也不全是。陛下只有一个人,可治理天下必须靠我们这些读书人帮衬。而且读书人拥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才是我辈立身的根本。”

肖华飞只是点头,他不太明白赵先生话里的意思,只是模糊地觉得有些道理,大晋幅员万里,当然需要很多人来管理,这个就是赵先生不说,他也知道。

“读书人可以写文章,著书。看看你身后这些书,就是我辈读书人的底气。以前历朝所有皇帝的本纪,谥号可是只有我们才能书写评判。有些道理,只有才能我们去解释。”

听到此话,肖华飞才有些明悟,就是专家学者嘛,赵先生的意思,只有读书人才能是专家学者,掌握了话语权和建议权,把持着地方政权。

肖华飞不想被人当无知少年,开表达自己的看法,说道:“可是在地方上,不都是乡绅和大户们说的算嘛。纵是他们为害一方,我们读书人又能做什么。总有背影深厚的人,地方官员都惹不起。”

赵先生乐于与肖华飞讨论世事,一个人讲道理很无聊,而且作为一个临时老师,未必希望学生什么都懂,那样成就感会差许多。

“你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看到更深层的本质,你口中那些乡绅,本质上也是读书人。所谓他们,其实是咱们。你太年轻,是不是以为他们祖上都是大晋建国时的勤劳农人,靠一代代人辛苦劳作才有了这份家业?”

在这点肖华飞当然不会如此天真,但觉得赵先生过于绝对,那些乡绅不可能都是读书人出身吧。

肖家只是过去没大量买地,但大晋并不制止土地兼并,只要双方同意,拿得出银子就可以买,黄石集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没有听说肖守业在买那些地时遇到什么阻碍。

他用请教的眼神看向赵先生,拱手道:“请您解惑。”

赵先生叹了口气,指着肖华飞背后的书,说道:“就拿这些书来说,你肯定是没有算过需要的花费有多大。刚才我大致估算过,应该不下几千两银子,不要以为学问是一件很便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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