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之时已然入夜,繁星明亮,却仍旧照不清从花园回来的路。
浊月行至半路便昏厥了过去,而我的头也眩晕的厉害,磕磕绊绊一路由人搀扶直到床上。府医早已得了消息守在房中,急急替我看过臂上的擦伤便取了陶罐吸出污血,又喂我服下许多大大小小的药丸方才舒了口气。
侯爷便是在府医拟好方子命下人抓药煎下时,皱紧了眉头匆匆掀帘而入的。
“这才安好了几日,伤得可严重吗!大夫?”
“回禀侯爷,姑娘今天傍晚突遇刺客,血逆惊风,旧伤崩裂,情况着实不太好…”府医冷汗涔涔道,“——加之又受了箭伤……”
“又受伤了?”侯爷惊怒交加,陡然扬起声调道,“很严重吗!你不中用,来人,快去请耿御医来——”
“侯爷不要劳师动众…”我虚弱劝道,“不过是擦伤了些皮肉,不打紧的……”
“归萤,原来你醒着,如何,头晕吗?那些伤口疼得厉害吗?”侯爷抢身坐在我床前,转身一脸急切道,“你来说,连姑娘到底怎么了?”
“回禀侯爷,连姑娘没有直接中箭,故而伤势无碍。不过经臣查看,那箭上却是淬了剧毒的,姑娘被擦伤,自然感染了些许毒性……”府医觑着侯爷神色惊变,立即补充道,“不过臣已经及时帮姑娘把毒血吸出,幸而未及心脉,有惊无险,并无大碍。”
“混账!什么人心思如此歹毒,胆敢潜入侯府,还意欲狠下杀手!”侯爷怒不可遏,将手中的檀木珠串捏得咯咯作响道,“禁卫军何在!凶徒近日接连入侵,你们是怎么为本侯守卫侯府的!”
“侯爷息怒!”外头轮值的府兵闻声即刻跪下道,“是卑职等守卫侯府不周,温将军听闻了此事,此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侯爷…”侯爷还欲再骂,但见我拉住了他的衣角,转而握住了我虚弱冰冷的手。我的眩晕还未减缓,只觉身体里的血液仿若凝固一般,半晌方艰难道,“……浊,浊月。”
“你放心,她的伤虽比你重些,却也有府医及时医治了。她素来体健,想来不会有事的。”侯爷安慰过我,转而垂下头愤愤道,“那丫头也着实是无用,原以为她会些功夫,便能护你周全。如今遇到刺客,却是派不上半点用处!”
“侯爷…您错了,今日若无浊月拼命守护,为我挡下致命一箭,只怕…只怕我——”
“好了好了,你身子尚虚,就不要急着为她分辩了。”侯爷将手轻放在我的额头,心疼道,“这样烫,必是受了惊吓的缘故。我若真处置了浊月,一时间,你身边倒连个知冷知热侍疾的都没有了。”
“侯爷……”
“我知道——”侯爷安抚的将我急于支起的上身按回床上,“那丫头我暂且留着,只是她一人不周全,往后还须得再加派些人手,在你身边伺候——”
“——回禀侯爷,温将军已到。”一个府兵进门跪地道,“此刻正跪在院子里请罪,侯爷…要见吗?”
不知是话被打断还是不满禁卫军防卫失当,侯爷似乎有些气恼的沉沉呼出一口气,低低唤了一声进来。
那府兵得令而出,不过片刻便再度掀帘而入,却见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通身甲胄的健硕男子。
第一次与温召这样近的距离,然而我却躺在榻上,又有床帘阻隔视线,模模糊糊瞧不真切他的样子。温召进了暖阁便跪在炭盆边上,略向帘内扫了一眼,便拱手低下头去,再没有一句言语。
“刺客可抓到了?”
侯爷不过简短一句,那温召便似乎受了极大的申饬一般,似有万分忍辱般重重磕下头去,沉声道:“末将不力,得到消息后便立即着人全府搜查,然而为时已晚,教那凶徒…逃脱了。”
“逃了?”
“请侯爷降罪。”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温召磕下的头似有千斤,垂在地上执拗的不肯抬起,侯爷缓缓眯起眼睛,咬住的牙关与攥紧的珠串此起彼伏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满屋子的府医药童,侍婢府兵见侯爷与大将军俱是缄默不语,哪里敢放出半点声气,只有屏息敛气立在原处,似乎都恨不得立时三刻化作了木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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