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向你保证,即便将来找回了温灵的记忆也不会和你翻脸的。”我轻巧道,“或者你是怕将来我从她身上脱离出去,那你也大可像往昔与她那样与我相处,总之随你自己开心就好。只要,你们之前…不是男女关系,便好。”

“属下不敢!您就别再打趣属下了!”段冥惶恐道,“这些年来您待属下恩重如山,如姊如师。属下又岂敢对您心存妄念!”

“没有就最好了!”我开怀道,“你也别拘着了,从今往后你我关系上还是上下属,但是情分上只当朋友相处。你不必再自称属下,对我也不必一口一个敬语,这样的称谓太过疏远,我不喜欢的。”

段冥浅浅蹙着眉头,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然而我的话于他而言似乎就像命令一般不容反驳,良久,他还是吐了口气,低低对我应了一声“是”。

“归萤…”他眨了眨眼掩饰着改口的别扭,“你…当真没有骗我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诚恳道,“看你的样子,怎么温灵之前待你很刻薄吗?”

“——没有,没有。她…你之前待我也很好。”他到底有些不敢实话交待,支支吾吾的没有气力。良久,他终于再度抬眼直视向我,适才的悲伤柔情已然换作笃定的坚毅,他的眉心并未展开,嘴角却缓缓咧开了一个令人见了便如和煦春风温暖拂面的微笑。“你放心。”

我并不懂得段冥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沉浸在他美好的笑颜中。

段冥的长相是介于楚河与小礼之间的平衡,是一种大自然将硬朗英挺和稚嫩饱满完美糅合的杰作。虽然清秀,他的神色中却有些太多与容颜不相符的笃定和信念。

凝视着这样的一张脸,我哪里还能保持逻辑思考的能力。此刻听他轻轻吐出柔绵软糯的三个字,头脑便有些晕晕的发飘,只能含糊痴怔的跟着点头。

“今夜你受了惊吓,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段冥微笑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房去吧。”

“不必,我的房间就在楼上,自己上去便好。”我恍然回神道,“倒是你,怎么会住在桃销楼呢?”

“说来话长,我原也是不得已…这个还是明日再说吧。”段冥草草道,“早闻这楼上并不是寻常住客可以上的,之前倒是听你说起过这里的鸨母是你的亲故,怎么这些日子你也一直住在这里吗?”

“这个,也是说来话长。还是明日在与你说吧。”我微微心酸,一笑敷衍过去道,“好了,今日的确有些晚了,我不耽误你休息,咱们明日再见吧。”

我与段冥对着彼此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出门上楼去了。这一路神情恍惚,思绪繁杂,直到在五楼的梯口与正端着盛满脏水的巨大木桶的甘来撞了个满怀才遽然醒过神来。那孩子冲撞了我十分惊慌,噗通跪在地上便连连叩首:“姑娘饶命!小的该死!是小的不当心惊扰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你有什么罪,地上凉,快些起来。”我拉着甘来瘦弱的胳膊一把拉起,对着他温声细语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才做完活吗?”

“是…小的手脚粗苯,还请姑娘见谅。”甘来本就尚是童声,惊惧之下声线愈发颤抖得惹人心疼。“原是早些时候楼下的客房脏了,福大爷便叫小的去收拾,一来二去才耽误了工夫,请姑娘恕罪!”

“都说过不是你的错,我不会罚你的。”我心思一动,随即存疑道,“不过我不是指了你专门负责我这一层每日的清扫吗,福临为什么又叫你去收拾一楼的客房,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不是的,只因那位客官来时就是小的接待,所以出了事,自然也该是由小的善后。”

“这便奇了,客官原有专门的堂倌接待,怎么轮到你帮他们干活了?”

“回姑娘的话,今天入夜时分小的本要上楼来干活的,谁知才进后院便撞见了福大爷。大爷告诉我前头哥哥们都忙着,一楼里间有位客官便由我先代为照应。谁知那位客官要找楼里的姐姐们作陪,小的推辞不过,被塞了一手的银票便去中楼传人了。”甘来声气极弱,不通人事的脸上尽是令人心疼的畏惧和不解。

“谁知前头的哥哥替姑娘们收了赏钱,就一直把我晾在那里。我不敢回去,还是半个时辰以后福大爷拉我回了客房,说我没办好差事惹恼了客官,还在中楼躲懒偷闲。我奉命将那客官砸的一片狼藉的厢房收拾好再上楼清扫,这才延迟到了这个时辰,小的当真不是有心懈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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