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桃销楼会是这般冷清。

眼看今年的花魁不日便要抵达刈州,花姨整日为着牡丹盛宴操持打点,愈发忙得整日不见人影。

而姬萨容虽仍旧同我一层住着,却再未曾像先前那般聒噪生事,反而如同一朵预感到寒冬降至的残菊,自己的风光眼看着就要被另一个远道而来的女子尽数抢走,径自收敛得有些过分低调。

经过那夜我掌掴嫖客一事之后,桃销楼的女孩们知道了我的厉害,加之段冥已去,那些之前一度甚嚣尘上,深深令我厌恶的闲言碎语渐渐在桃销楼的每个阴暗角落消失湮灭。

而下人们中间则纷纷传起福临是因为得罪了被我疼在手心的甘来,而被我记恨毒杀的谣言。一时间楼里的丫头小厮们见了我无不毕恭毕敬,生怕一个伺候得不当心也走了他们福大总管的老路。

耳根的清净虽然算是回来了,可是整日看着身边的人如泥胎木偶般屏息敛气的小心伺候,时间长了也难免让人生出一丝腻烦的厌恶。

这一日自晨起以来院中便吵闹不止,我忍不住好奇推窗去问,这才知道原来今日便是花魁姑娘入楼的日子,入夜桃销楼必定宾客爆满,众人都忙着往前楼去供应布置呢。

我虽然也对这位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子十分好奇,然而以此刻的心境却也实在不愿凑这份热闹。所以不过淡淡应了一声,仍旧关了窗子自己一人躺在房中出神发愣。

“外头好大的雪,人来人往倒也并不觉得冷,怎的你便这般特性,也不肯往前头去瞧瞧那位花魁姑娘的绝代娇容吗?”

我跑到外厅,却见原是温召立在门口正自跺脚擦鞋,见了我便暖暖一笑,从大氅中抽出两只冰凉的手大步上前握住了我的肩膀。

“哥!你怎么又来了!”我惊喜不已,“每一次来都不提前打声招呼,害得我连个准备都没有。”

“呦,当真是女儿家大了心思多。见自己的哥哥又有什么好准备的。”温召一壁拉着我坐下一壁笑道,“从前头过来时我倒是听花姨提起有一位姓段的公子,听说品貌气度都是难得一见的上佳。可是因着你近日与人家走得亲近,同你的亲哥哥便愈发生分起来了?”

“没个正经,和他有什么关系…”我神色一转道,“哥,你快同我讲讲,这一个月来侯爷的近况如何了?”

“还说我没正经,哥哥进了门也不见她寒暄两句,倒急着问起别人的近况来。”温召瞥我一眼啧啧道,“上次还因着他处置了浊月姑娘的事情耿耿于怀,怎的不到两个月光景,你就对他冰释前嫌了吗?”

“那件事我自不敢忘…”我有些讪讪,为温召倒了杯茶继续道,“只是一码归一码,侯爷有些事做得虽失了分寸,却也到底对我有过救命的恩情。浊月的仇我不敢忘,他对我的恩我更不敢忘。所以……”

“——好了,你怎么说都是有理的,我又哪里辨得过你…”温召嘟囔着喝了口茶,“侯爷左不过还是老样子,虽然仍时不时有些魂不守舍,风寒大好之后却也再无理由在府中逗留。前朝的事千丝万缕,想来他老人家忙碌起来也顾不得对你追思怀念了。”

“哦…那便好。”我分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好是坏,“哥,你的伤又怎么样了?今日怎么有机会来桃销楼看我了呢?”

“鬼丫头,这会子倒想着挂念起我来了。你哥既然还生龙活虎的同你坐在这聊天,自然是再用不着你假装关心了!”温召弹了弹我的额头,“说起来今日不是花魁入京的日子嘛,桃花街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有些身份的都来参加这平生难遇的牡丹盛宴,没钱没势的老百姓也得往东市来凑个热闹。侯爷知道禁卫军自恢复团练以来每日辛苦,趁着这万人空巷的日子,也放咱们弟兄们出来松快一日。这不,趁着他们都在外头闲逛取乐,我便来楼里看你和花姨了。”

“原来如此…”我沉吟道,“只是禁卫军都出来了,侯爷的安危却又如何保证?万一有人趁乱在侯府生事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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