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我手足无措,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发生了这样意想不到的变故,可是无论怎么说,这太子府我算是暂且留得下了。

水晴若曾是宫帱未过门的太子妃,眼下想要寻她,唯有从这里下手。便是为了她,我也少不得先按兵不动,且先看宫帱有何动作再作打算。

彼时太阳已快落山,那些人把我关紧一所小屋后就再未出现。倒是太子府的下人给我送过晚饭后,宫帱便迈着大步幽幽推门走了进来。

我心中忐忑不安,只是坐在案前对着一桌子的琳琅菜色郁郁无言,见他进来,便又是一惊,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半步。

宫帱将我的动作看在眼里,烛光便愈发映得他一双晶亮的小眼猥琐不已。忽而,他肥硕的脸上绽开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见了那笑,我心中便生出一股彻骨寒意,愈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将我的恐慌神色尽收眼底,似乎饶有兴致,脚上悄无声息上前一步,我便立即后退一步。两个人默默在这昏黄的小屋里对峙,竟似羊入虎穴,恶猫戏鼠一般光景。

“说吧。”

宫帱见我一步退去,僵直的身体软软贴在身后冰冷的衣柜上,便满意的坐到适才我坐的椅子上,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说什么…”

“说什么?”他呼哧一笑,继续自斟自酌,“说说你这个西市贱籍人家的女儿,如何进了桃花街那种地方;还有那日,你既叫人打了我,如何今日又肯进我的太子府选妃了?”

听他这样句句问来,我早已慌得乱了分寸。哪里还记得之前萨容嘱咐的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之策和水晴的事情,信口便道,“太子既知我出身寒微,便是入了桃销楼又有什么稀奇?倒是殿下…殿下若嫌我不清白,趁早遣了我出去便是!”

“我说了什么,你便臊得这样。既入了我太子府的门,哪里还有出去的道理?”

宫帱黑黄的脸颊泛起浑浊的红晕,对着我笑得猥琐亲昵,“那日我私服去逛桃销楼,你不知我的身份,只道自己不是这楼中的姑娘。我当时还纳罕,以你的样貌,在那种地方如何能纤尘不染?现下却明白了,你这鬼灵精,一早便打起我的主意了,是不是?”

我呆呆立在原地,完全不知宫帱所言何意。可又见他神态闲适,似乎暂时无意对我发难,便少不得强自镇定,试探着道,“殿下是怎么想的?”

“果然被我猜着了,是不是!”

宫帱见我如此,愈发得意的双眼放光,“依本宫说,你原是西市人不假,后来入了桃销楼也不假。只是你心比天高,不甘做了那下等贱娼一流。无奈上头又有新来的姬姑娘压着,竟是半个王公贵戚的高枝也攀不上。你正自愁苦,又听说我府里新妃发病暴毙,便忙求了花婆子,让她助你入我下一轮选秀的名册。那花婆子何等精明,见你如此样貌,乐不得送你这个人情。故而收了你做干闺女,只等你入府承恩,她便可从你身上大捞一笔,是也不是!”

我瞠目结舌,心中隐隐作呕。等他说完最后一句,已经恶心得几乎不曾呕出来。

宫帱的话虽是无稽,竟也为我的身份编出了个合理的解释。

想到水晴,我便只得勉力挤出一个羞怯的笑,柔声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的法眼,你既然知道来龙去脉,何苦又来问我,没得叫人家脸红……”

“我就说嘛!”宫帱大笑一声,连连拊掌道,“当真是天赐的良缘,才把你送到我的府上!归萤,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吗——”

他嘴上说着,敞怀便向我胡乱扑来。我不曾料到他会如此,不由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数步护住自己:“——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连儿,好连儿,你可知桃销楼一夜,本宫对你已是一见倾心!”宫帱仍旧乱扑乱叫,“我等了这许久,如今你入了太子府,我是一刻也不能再等了!好宝贝儿,快来吧——”

我泛起一阵剧烈的恶心,脸上却不敢流露半分。一壁躲着一壁急道:“殿下,殿下莫急!妾身既已入府,自是要将自己献给殿下的,只是…只是殿下的心思既然与妾身一般无二,也该给妾身一个名分——再不然…好歹昭告了众人才行啊!这青天白日的又算得什么,您这不是,不是委屈了妾身吗!”

“什么委屈不委屈!今日过后,你便是我大衷国的太子妃!谁敢委屈了你!”宫帱已是极不耐烦,一把掀翻了拦在我与他之间的青瓷花瓶,“本宫身为太子,三媒六聘,名分婚宴自会安排妥当,你我早晚是要圆房,又何必计较这一日两日——”

“殿下!殿下不要!”我早已被满地的碎瓷片吓得魂飞九霄,哪里还能顾及语气,“——你,你要再敢乱动,我对你不客气了!”

宫帱听我如此恫吓,竟然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愣了片刻之后,愈发笑得疯狂可怖:“是了!我的宝贝哦,便是你这份野辣,最叫本宫魂牵梦绕,简直比晴儿还要勾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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