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任凭我再如何辩解,皇上也没有多说一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押住我的双臂,不由分说便将我带到了宫门口不远处的皇宫内狱。这内狱不像关押那焰火匠师,不光守卫森严,就连各间牢房之间的隔断都是生钢所铸,一看便知是用来囚禁重囚的地方。

而宫幡,是在我进来的一个时辰之后被推入我隔壁的牢房的。

彼时已是深夜时分,我的思绪已经从那焰火匠师对宫幡的控告和临死前对我莫名其妙的嘱托的震惊中渐渐平复。可是看见他的脸的一瞬间,我又顿时困倦全无,一个打挺从干燥冰冷的稻草上站起身来。

“是真的吗?”等关押他的侍卫离开我才开口,“那个焰火匠师的话,真的是你吗?”

他沉默许久,方才转首望向我的脸。

“你说呢?你觉得是——”

“——不是。”我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那又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被皇上关到这里都不知道为自己辩解一句?为什么那个匠师要陷害你?”

“你怎知我没有为自己辩解?”

他定定望着我的双眼里似是有点点星火。良久,那星火像是湮灭了一般,他有些懊丧的回过头去,坐在了铺着细碎稻草的地上。“我的确什么都没说。那个人用自己的命把脏水泼到我身上,父皇已经深信不疑,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了。至于他为什么咬我……我也想不明白。”

“皇上已经拿住了他的家人,如此这般,他还敢咬住你,必然是有了不会被你轻易翻盘的把握。”我越想越急,“如今连我都进来了,又有谁可以指望呢?”

我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牢中狭小的空间里团团转,宫幡却只在地上抓出三两根最长的稻草闲闲把玩着,直到我说到最后一句,他才抬起头来望向我,脸上竟还挂着一丝类似期待的兴奋表情。

“若你没有被牵连,你会想办法救我吗?”

“你…都什么时候了!”我狠狠白了他一眼,继续徒劳的转着圈,“这说来也怪,那匠师若一心害你,也该指哪打哪,又为何要拉我下水呢?”

“你会吗?”他对我的焦急全然不在意,仍旧不依不饶的追问着,“若今夜你在外头,你会想方设法的助我脱困吗?”

心里窜起一股火来,我怒目向他,迎面却撞上了他仿佛盈溢着星河璀璨的目光。我一时有些痴怔——那样的星光,我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眼中看见过了。

“会!”我没好气的嚷道,“你若无辜,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可是现在我跟你都被皇上关在这里,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看着我胀红的脸,宫幡不知为何竟笑了出来。他笑得是那样开怀,似乎浑然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处内狱之中。

良久,看见了我狠狠盯在他脸上怪异而怨毒的目光,他方才勉强收住笑容:“哎呀…好了好了。我只是在想,或许这一次,人家的目标本不是我也说不定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想啊…”宫幡站起身来,把脸贴在隔开我与他牢房的钢柱上,“这焰火匠师本是大哥为了给父皇寿辰惊喜,私自邀请一手联系的。若是出了事,众人最怀疑的自然是大哥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

“所以在庆顼殿前,他还按着计划,口口声声在向大哥求救。”宫幡仍自闲闲摆弄着手中的那几根干草,平白竟有几分大男孩的可爱。“可是你深夜闯宫,这却是他计划之外的事。而他那时也意识到,或许大哥本不难对付,若能先削去你这个臂膀,东宫便相当于既失去了一位冰雪聪明的军师,又折损了一位有勇有谋的前锋。”

“你的意思是,今夜他的目标原本就是我…”我缓缓道,“那他诬陷你又是什么道理?”

“就算以命告发,区区一个平民,又只有口供,他也清楚这一切并不能撼动父皇对东宫的信任。而反其道而行,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他便挑了一位父皇最疏离,最不信任的皇子下手。”

宫幡的语气闲适,便像在与我讨论明早吃什么一般:“毕竟事发之时,只有我不在庆顼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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