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滚,刈州迎来了春日的第一场瓢泼大雨。
大雨过后,阴云也并未散去。似乎和所有百姓心中的阴抑一样,笼罩在刈州四四方方的上空。
大衷皇太子被废的消息,在短短一日内传遍了刈州乃至北境所有城池的大街小巷。然而令人震惊的是,平日里巴结讨好东宫的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上谏为太子求情。
唯有侯爷入宫时曾向皇上请奏,请皇上亲提宫帱入宫陈情——毕竟君臣父子一场,总该有个体面的了断。然而皇上却只疲惫的摇了摇手,说再不愿见宫帱一面。
那次之后,御医们便按着皇上的心思,向朝野宣告皇上病重,不宜面见身染晦气之人。得到了消息,平日追随侯爷的臣子也在不敢上谏劝皇上最后再看太子一面。
风光半生的宫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废弃在了鬼狱。
而皇上本人也变得愈发古怪。他不许后宫嫔妃轮侍,又似乎嫌宫幄伺候得不好。便下旨将宫幄送回了澂郡王府,换宫帷入宫,寸步不离的侍奉左右。
这道旨意着实令人捉摸不透,就连宫帷本人也十分惊异。据萨容在澂郡王府的细作上报,宫幄回府后听说三哥被接入宬玄宫便极是焦心,苦苦思索如何将其调出,可见这并不是兄弟二人的诡计。
“这不明摆着,皇帝忌惮三皇子和四皇子,所以借侍疾的理由,将其中一个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至于为什么不把两个都召去,估计只是不想这里软禁的意味太明显而已。”
卓影旁观者清,说起话来我也更信服些。只是我终究想不明白,宫帷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让皇上对他失去了信任?
又或许,自一开始,他做下的桩桩件件都有破绽,只是皇上一直隐忍不发。宫帱被废,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论如何,这厢宫帱这个最大的麻烦已经除去;而宫帷被困宫中,宫幄忙着奔走救人,也无暇对我动手,日子便在这阴雨不断的初春迎来了短暂而可贵的平静。
太子府没了主君,便也再无人看顾我。除了想念关雎和蒹葭,平时的日子我都会回到桃销楼,与卓影她们住在一处。有花姨,宛秋,段冥和萨容在身边,这是最令人有安全感不过的。
段冥对斧钺兄弟去世的哀痛被时间慢慢冲淡,加之常有我在身侧,他那仿如山间清泉般的明澈笑容也渐渐的回来了。
只是对于当初提出牺牲氶斧计谋的卓影,不知是因为恼恨还是惧怕,段冥总是不大待见的。好在卓影一心只在书本,对于旁人的目光并不敏感,加之有我和宛秋萨容在中间斡旋,两个人倒也从未有过冲突。
这一日赋闲,众人便聚在我房里吃着火锅。看到卓影和段冥俱是沉默,我便苦心想着,如何能让他们的关系缓和些许。
“那个姓白的难道会隐形不成?”萨容气鼓鼓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牛肉,浑未察觉餐桌上气氛的微妙,“我都已经让人搜出刈州城去了,怎么还是没有他半点消息!”
“你有飞岩旗帮你寻人,他也有辟水旗帮他掩护。好歹也是一旗之主,哪里是轻易就寻得到的。”段冥好言相慰,自己说着也叹了口气。“唐旗主回陵光山这么久还没有消息,我瞧着,可能教主也是不愿相信白晓寒叛教,不愿帮我们把他揪出来的吧……”
“——归萤,你知道朝廷的司天监吗?”
我本想顺着段冥的话劝一劝萨容,却冷不防听到一直沉默的卓影问出这一句。斜眼睨到段冥向她投来古怪的目光,我便赶紧柔声道:“之前在蠡府的时候倒听侯爷讲起过,听说是观风云气象,推历法节气的官署。你问这个干嘛?”
“看气象推节气不过是司天监的官方说辞。我在书里看到,他们的隐藏功能是观星宿天象,为朝廷推算未来的运势走向。”
卓影直直看着我,浑不在意一旁话说了一半被她打断的段冥与萨容,“这些日子我费心费力的寻找陨石,推算周期,我发现其实我的这些收获,司天监的人或许早已记录在册。我在想,如果我能见一面司天鉴的监正,去他们的文书库看一看,一定会有许多收获的。”
“卓影啊…”
“——你说的司天监我也略有耳闻。”萨容插话道,“它隶属礼部,却又受皇帝的直接管辖。自大衷开国以来,这个司天监便寂寂无闻,连东宫和三皇子也无意拉拢。所以我飞岩旗也并未派人渗透。你想去他们的文书库,只怕我是帮不上忙的。”
卓影将热忱的目光从萨容再度转到我的身上。我为难的放下碗筷——如今宫帱倒了,我在朝中走动便失去了唯一的理由。而若想要接近司天监,只怕又要去麻烦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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