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皇上大病复发,宫里乱做了一团。黎贵妃在宬玄宫忙进忙出,瀛妃娘娘的祭礼是拖到了她死后的第三日才办的。
我不顾所有人的劝阻,进到宫里想来陪伴宫幡。然而人还未进汧淇宫,一身孝服的宫女便迎出来,向我拜下道:“连姑娘,五殿下说过,若是您来了,便让奴婢叫您出宫去。”
“宫幡…五皇子他不想见我吗?”我怅然若失,“只说我想到娘娘灵前凭吊一番,也不行吗?”
“姑娘若要凭吊,七日之后,瀛妃娘娘梓宫送入皇陵之时,您可以随侯爷与百官一同行礼。如此前来…于理不合。”
“这都是宫幡的意思吗?”
小宫女面露难色,再度福了福身道:“五殿下说,姑娘若要帮忙,就请想办法把卓影姑娘送入汧淇宫,殿下有事相商。”
我一头雾水:“卓影…这是宫幡亲口说的吗?”
“五殿下说,姑娘无需多问,只消回去后将话带给卓影姑娘便是。”
汧淇宫里哀戚悠扬的哀乐再次响起,小宫女最后向我拜了拜,便扭身回去了。
我原本就凄凉的心境愈发添了几分狐疑——宫幡与卓影不过一面之缘,他们又会有什么事情商量呢?
因着下腹重伤未愈,我不便走动,便一直坐在辇上由下人抬着。然而即便无须劳动,伤口还是会随着轿辇每颠簸一下便刺痛一下。
路过夜瑶宫时,我想着进宫一趟,不来拜见病重的皇上终究不妥,便叫下人往宬玄宫走去。还未入宫院,迎面便撞见了气急败坏的黎贵妃,她的脸上仍有未干的泪痕,将原本精致的胭脂冲刷出一道道露出带着丝丝细纹的肌肤。
“臣女见过贵妃。”
黎贵妃并不搭话,反而狠狠剜了我一眼,抓过侍女的胳膊,一把推开稳稳抬着我轿辇的下人,往后宫的方向去了。
“连姑娘来得不巧,白惹一场气受。”
何公公见我在院外,忙跑过来苦笑着作揖道:“皇上病中仍挂念着瀛妃娘娘,便问黎贵妃娘娘丧礼的一干事宜。谁知娘娘一心系在龙体上,今日才仓皇请了大师和乐班去汧淇宫。皇上一急,便将娘娘数落了一通。”
“数落?若只是数落,娘娘这般反应,也未免有些过了吧。”
“皇上病中气郁,话的确重了些…”何公公皱起眉头连连叹息,“毕竟瀛妃娘娘也是打早便伴驾的老人儿了,这般收场,皇上自然是心疼的。”
“黎贵妃多年凌驾在后宫众人头上,想来从未受过皇上申饬,今日也算是受了委屈了。”我抿嘴沉吟,“既然皇上气郁,我也不便叨扰,烦请公公转告一声臣女来过。”
何公公躬身相送,我便叫下人抬着继续往宫门而去。心中唏嘘,当真是醉过知酒浓,人去知情重,瀛妃娘娘生前恩宠寥落,独守着清幽的汧淇宫过了小半辈子,也不见皇上有多爱重。如今斯人已去,皇上倒肯为了她和宠妃生气,好显得与年少夫妻情真几许了吗?
出宫后我并没有回太子府,而是往桃花街去了桃销楼。将宫幡的话转达给卓影后,但见她并无过多夸张的神色,不过眯起眼睛轻轻呼气,仍旧啜饮着茶盏中的清明茶汤。
我终究忍不住好奇:“你不入宫吗?”
“什么?哦,不用,这只是我们之间的暗语而已。”
“暗语…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五皇子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对付三皇子和四皇子了。”
“什么?”
“归萤,是我一直没告诉你,自从上次宫幡来桃销楼之后,我们两个就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你们书信往来?”我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你们俩有什么可往来的?”
“自然是为了扳倒宫帷和宫幄啊。”卓影似乎对我的意外有些不耐烦,“有书信往来的也不光是我们。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让宛秋姑娘以雅伎的身份接近着宫幄,算起来也快一个月了,相信宛秋姑娘已经取得了宫幄的信任了。”
“我倒不知他是否信任我,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做。”宛秋有些紧张的搅着手中的腰带长穗,“但我一直自称是对面拂筠馆不当红的倌人,所以可以确定,宫幄对我应该是并无怀疑的。”
“幸好留了这么个后手,不然那个白晓寒藏在桃销楼这许久,估计宫幄一听宛秋是桃销楼的人,当即就要铐起来严刑逼供了。”卓影瞥了一眼微微瑟缩的宛秋,似是安慰的笑道,“还是萨容姑娘的主意好,给宛秋姑娘安排了这么个,被拂筠馆红倌人嫉妒雪藏,郁郁不得志的人设背景。不然宫幄也不是傻子,肯定也不会相信宛秋姑娘会主动找上他的。”
“就算宛秋搭上了宫幄…可是那又如何呢?”我仍自不解,“难道你们想从宫幄口中套什么话吗?”
“归萤,我说过了。宫幡想要的是扳倒宫帷和宫幄。他是想除掉他们,不是陷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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