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韩裳等人策马奔到了左近,他们这几个人身上或多或少沾了血,每个人都黑这个脸,摆出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模样。大家一起走了七八天,就算是队伍里反应最慢的耶律明浦也看出来这支商队成色不对,八成是宋军假扮的,这群人装模作样地想要趁着大雪封山前去挣一票,实则是要跑到女真地界上去探听虚实。如今身份暴露,就不知这群素来懦弱的宋人是否会做出杀人灭口的勾当。

“不打紧,我嘴太臭了,熏到了曹掌柜的兄弟。”谢槐安咧着嘴,竟是一笑,倒是顺势就退了下来,而那边曹凛见他却没有立即道破自己的身份,当然也是心照不宣地跳下车,迎上去大加夸赞他“韩将军”的神勇。一时间倒是把剑拔弩张的气氛搞得一团和气,只有跪得腿都有些发酸的方文,还有一那个黑脸账房呆立在原地,面对着这一瞬之间千回百转的情势有些发愣。

“别愣了!去把耶律勇士抓来的那个马匪弄醒,问问他看到底是这边哪个寨子的,若是能交点财货放我们过去,我们也省得接下来许多麻烦。”曹凛戳了一下方文,恢复成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掌柜模样。他这个队伍二十余人,自然是搜罗了不少能人异士,这方文之所以能被选上,还是看上他多少会说些契丹和女真话。

“是。”方文慌忙行礼,可曹掌柜却已经满面春风地去奉承下一个契丹路护去了。只有那个长大的契丹汉子夹着一个马匪模样的人骑马跑了过来,就势扔到他面前,拿半生不熟的汉话对他说:“喏,就是这个家伙,趁着还有口气,想知道什么赶紧问吧。”

这下轮到方文发愣了,周遭的同袍们都围在他身旁等着看笑话,而他一个三等参议甚至连此行的目的都不太清楚,又怎么知道该去问些什么?这个北地马匪胸口的护心镜已经碎了,半张脸肿得老高,看上去牙齿也碎的七七八八。一双裹着破皮子的腿不住地抽搐,干裂的嘴一张一合,眼看着有出气没进气。

“喂,醒醒!还能说话不?该不会已经死了吧?”最后,他只得伸出脚,壮着胆子踹了踹这个还铁甲在身的北地马匪,试着用半生不熟的女真话叫醒他,哪知道这个将死之人突然弹了起来,死死地抓住他的手,然后拖着他那零落的满嘴碎牙,竟是张嘴就像方文咬下去。金明池旁唱出来的好男儿哪里见过这幅光景,只觉得一股腥气喷来,猝然遭袭的他竟然呆在原地,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那张支离破碎的狰狞面孔就停在他眼前,汩汩地鲜血从满口的烂牙里不住涌出,一截染血的刀锋停在他鼻尖,刀尖上甚至还粘着粘稠的黑色的血。

“小心点,这狗东西凶顽得狠。”谢槐安从那马匪身后露出半张脸,他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欺身到马匪的背后,利落的一刀刺穿他的头颅,然后毫不犹豫地挥刀横斩,将那犹自一张一合翕动着嘴的脑袋给砍了下来,手段狠辣得让死人堆里滚出来的那些契丹路护都触目惊心。

“这个老谢……一个垂死挣扎的马匪而已,何必呢。”韩裳驻马在不远处,瓮声瓮气地嘟囔了一声,他不是没见过这个宋人逃兵杀人,只是这家伙但有余力就顺手砍人脑袋的习惯让他着实觉得心惊肉跳。不过他们的关系也不过是抱团讨口饭吃的同伙,最多算半个朋友,他也不好去劝什么,遇上之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刚想开口叫他一声,却分明看见谢槐安那张遇上什么事情都仿佛懒洋洋的脸,有那么瞬间如见了鬼一样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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