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我们管那东西叫行尸。”趁着他沉默的功夫,谢槐安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行尸?丧心病狂、行尸走肉,倒真是个贴切的名字。”银术可喃喃地反复咀嚼了一下这个奇怪的汉词,又拿着他并不熟稔的汉话反复念叨了几遍,觉得自己理解了各种意味。“照理说曹太尉刚刚解了我和手下儿郎的危局,我不该疑什么。可你们出现得实在蹊跷,我为手下这几千尸潮中逃得性命的儿郎计,也不得不谨慎处置。”

“将主的意思——这整日不散的大雾和满城的行尸,都是我们招来的。”谢槐安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干脆地将这一层意思捅破。

“不是么?”银术可的声音低沉嘶哑,一双眼睛在乱蓬蓬的头发下死盯着这个油腔滑调的“皇城司太尉”,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宋人实在太危险了,闻着像是雪原上一头独行的狼,有脑子、又狠厉,关键时刻也能豁得出去干个捅破天的事情。将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视线之内还不知道他能掀起怎样的风浪,更遑论将他们放走。

“自然不是……”谢槐安从善如流地收了刀,他刚刚拔刀的一瞬肃杀至极,张狂的魔火也确实镇得那些最信鬼神的女真兵不敢动弹。可他却也没有蠢到要在这满城的女真兵前把人家主将一刀砍了。他踱了两步,走到了城墙边,此刻那些控制了城墙的金兵已经燃起火把,还不时扔下一两个到下面的尸潮之中,将那些活死人的动向照映得清清楚楚。“我们原本是北上想来接应马扩马宣赞的,二十来人的队伍在滦河南岸糟了这些东西的埋伏,一场厮杀下来大伙死的死,散得散,只剩下我们五个在这雾里晕头转向地闯到此处……正巧听见贵部行军金鼓声,看到这场活人和死人的旷世大战。”

谢槐安的话真假参半,让银术可这样的智将也难分辨。他索性不在这方面纠缠,干脆地问:“你说这东西叫‘行尸’,那便是清楚他们是何物、究竟从何而来的?”

“有了解说不上,我们也是今早有伙伴失踪,循着踪迹来到这城中,更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只是皇城司几本古籍里有些残缺记载。李唐时期,这些死而复生的东西就曾经作乱,似乎是那些虫草花的影响,飘飞的柳絮载着蛊毒,像瘟疫一样将死者变成本能驱使的怪物。更可怕的是,被这些东西杀死的人也会变成它们——甚至一些被他们所伤的熬不过去,也会被渐渐吞噬神志。寻常刀剑对他们没有太大作用,要想将这些死过一次的东西再杀死一次,需要砍掉他们的头,或者干脆一把火烧个干净。不过我看这点,将主已经知道了。”

谢槐安说着向城下示意了一下,那些深宅大院周围,正有几队辅兵在甲士的护卫之下将民宅里拖出来的家具劈成木柴堆在墙下。他们也不理会宅子里伤员的哀嚎叫骂,只是沉默的干活,甲士们则张弓警戒,稍有能挣扎着爬上围墙的就是毫不留情地一箭射过去,眼看着是打算将那些猥集在一起的重伤号付之一炬。

“是,我们在辽阳府外与那些东西狠狠地碰了一场。之后就发现了,被他们重伤的人往往撑不过多久就会变成这些……行尸。”银术可说着说着竟然摇头叹了口气,面对着从天而降的诡异灾祸,这个女真军将竟少见地认了输。“撤回来的路上我们没及时发觉,吃了好大的亏。”

“那将主可知,这北地尸乱从何而起?眼下又如何打算?”谢槐安扔出了些饵食,这时已经是明显在套取情报了。可那银术可既是女真智将,又如何识不出他这点心思?只是冷哼一下,不屑于这宋人的自作聪明。可转念一想却也明白,他这一支残军如今只有靠着那燕云之地宋军接应才有挣得一条活路的可能,这皇城司的曹太尉是才是根本不屑于和他耍那些心机,乃是明明白白将阳谋都摊在了他面前。此时此地,他们都迫切地需要将手头的情报归拢一起,也许方能理清些许头绪。

思索片刻,这位女真重将向周围的亲卫挥了挥手说道:“都退下吧,萧家那小妮子,你是叫萧楚依吧?你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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