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正在房顶上干活,听见身后李嘉和一直在自言自语,他额角落下了几滴冷汗,不时偏头向后看一眼,见她对着镜子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心中大惊,手没抓住屋脊,脚一滑,险些从上面滚了下来。

一片瓦片被他踢掉,他惊魂未定低头查看,正对上怀德似笑非笑的眼。

只见怀德对着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小声说:“你瞧见了吧,她这里有些问题。”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之前她一气之下屠了一整个村子,所以你看我平时都不敢惹她的,不然我也早让她滚蛋了。”

牛二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说话时不自觉压低声音:“那你怎么不把她押送进大牢?”

怀德无奈摊手,“你敢吗?反正我是不敢的,那村人就是把她送进大牢,她又逃出来去报仇的,手段积极残忍。”

“那,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怀德叹气,“我就是当时负责她的案子的主审,这事你千万别对别人说,也别再刺激她了,她不犯病时人很好的,但是她若犯了病……”

不等他说完话,发现他起床了的李嘉和立马笑眯眯走过来,“您起来了?快些进屋,我去为您打水。”

收了人家的贿赂,李嘉和自然要把怀德当祖宗似的供着,人就难免变得热情,怀德不想进屋,她硬是把人掺了进去。

这一切落在牛二眼中,那是妥妥的胁迫,他甚至连与李嘉和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一个人屠了一个村,太尼玛丧心病狂了。

怀德临进屋前,向牛二投去了无可奈何的眼神,那一刻,牛二突然共情了,他郑重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我懂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两人的这一互动被门缝外的赵小二看去。赵小二为人狡猾,极会察言观色,平时就属他拍王六麻子的马屁拍得最凶。也因为如此,王六麻子才将他视为心腹,有什么背人的事都交待他去做。

比如说监视牛二这事。

他去找王六麻子复命时,添油加醋说了牛二与怀德深情相望的这个情节。

王六麻子听完,陷入了沉思。

赵小二冷哼一声:“这才去了两日,就被人收买了,如果他跟着那两个疯子反过来害我们,可怎么办?”

王六麻子依然没说话。

赵小二气得拍了下桌子:“以前我说他不好,你不信,眼下这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怎么还能如此执迷不悟?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啊!”

王六麻子眉头死死皱了起来,“行了,住口,该怎么做我自有定夺,这两日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等牛二下工的时候,王六麻子特意去他家转了一下,原本是想跟他聊聊,探探赵小二话的虚实,毕竟论起交情,他与牛二更好。

他进屋时正看见牛二把李嘉和带给孩子的零嘴递给牛丞水,并嘱咐孩子道:“日后万万不可招惹县衙里的女人,知道了吗?”

牛丞水一脸天真:“那个姐姐帮了我们家,是个好人,对吗?”

看着自家儿子澄澈的眼神,牛二也不好说因为那个女人是个疯子,干脆顺着他的话道:“对,县衙里的都是好人。”

王六麻子觉得自己这会儿出现未免有些尴尬,趁没人注意到他,又赶紧离开了。只是赵小二的话像是魔咒似的一直萦绕在他耳边。

临水县的老人都知道,虽然王家威望高,但其实这的人大多拥护的都是牛二,只是顾及到他的面子,才没有表现得很明显罢了。他之前确实没有想过若是有一日,牛二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他该如何做。

他只怕王家的百年根基因为他而动荡,他的家训告诉他:临水县只能姓王。

他动不了牛二,就把怨气都撒到了怀德和李嘉和头上,他们两个自从来到这,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做,可牛二还是倒戈了,他决定给他们点苦头尝尝,让那两个癫子见识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趁着夜深,王六麻子叫上了赵小二等心腹跳进了县衙院里,二话不说举着镰刀和铲子就开砸。

此时李嘉和正在用纷繁镜跟天上的道君们聊天,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出门一看,这才发现是王六麻子又来找事了。

她第一反应是跑去怀德的房间叫他,等进门时才发现床上空无一人,伸手一摸,褥子是凉的。

镜面上又开始刷屏。

女道君们看起来很是兴奋。

“怎么了怎么了?”

“这是帝君的房间吗?我瞧瞧我瞧瞧。”

只有少数的几个男道君保持着清醒,问她:“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李嘉和顾不上丢人,直接从后窗跳了出去,一张嘴,夜风糊了一嗓子眼,噎得她胸口生疼:“是来闹事的百姓。”

她正说着话,只听身后一声闷响,回头发现县衙直接被他们给推倒了,废弃的砖瓦上灰尘飞舞,隔了十几步的距离李嘉和都觉得窒息。

有人问:“你房子塌了?”

李嘉和欲哭无泪,过几日水君马上考核了,人间肯定是暴雨与闪电齐飞,虽说原本那个破县衙估计也抵不住狂风骤雨的摧残,但好歹心理上有个安慰,现在可好,到时候她们去哪避雨?还有另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怀德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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