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含章当然不信自己一言可以封正虬龙,但是当看到那双眼睛到时候,他心中明白绝对不能撒谎,那双眸中充满了沧桑感,仿佛可以洞穿人心。
心中想着若能保溪口千百年永享太平,百姓自然视若神灵,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信仰香火这一类虚无缥缈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来奇怪,自从虬龙走江而去,这一路上不管爬山涉水,还是烈日当头,崔含章始终感觉到凉风习习,恰如一缕春风入袖来,全无半点倦意。
另一边,钦天监太史楼中存放的浑天黄道仪则震动不已,西南与西北两方向的龙口中所衔珠子均掉落进下方的池子中。不一会,池中的莲花则又冒出来一朵,只是并未开花,仍是花骨朵的状态,但不同于其他紫莲,这朵莲花金光灿灿。在浑天黄道仪震动时就已经惊动了监正及一众灵台郎,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冒出的金莲则彻底是把众人搞糊涂了。楼先生亦挤在众人当中,看到这朵尚未绽放的金莲,心中不禁思绪万千。经过商议,众灵台郎对吉凶分歧较大,一时间拿不定注意,只好如实禀报,监正连夜入宫请罪。
近来紫微黯淡,群星闪烁,怕不是吉兆。天心庙中庞衍极力推演,希望从中寻出端倪,然一连几日而不得寸进。正当他陷入一堆乱麻的卦象中时,平康王佑杬带了消息说钦天监太史楼中两只龙珠掉落,池中冒出一只尚未绽放的金莲。庞誉电光火石间抓到了什么,但是模模糊糊,如混沌迷雾一般。只是叮嘱大皇子佑杬,近期有大事要发生,请殿下万事小心。
只说这一路来,崔含章与书童两人昼夜兼程,路径晋安而不入。继续选择山间近道直取太康,两个人脚程了得,一路上饿了吃干粮,渴了饮山泉,倒也自在,可惜路上除了碰见砍柴的樵夫,就再也未见什么奇景逸事。转眼已经是四日过去。崔玄说“在翻过前面那座夷茅峰,就是太康城了。”
“夷茅峰素有耳闻,以险峻著称,夷茅峰下九月霜可是酒中佳品。咱们稍后去北麓山脚看看,最好是捎带几瓶进城。”含章心中始终挂念着该如何登门崔尚书府致谢,毕竟黄白之物在崔尚书这种篆刻艺术大家眼中视同俗物,何况他也拿不出来。刚巧路径夷茅峰,带几瓶佳酿想必是应景的,上元佳节最宜饮酒。
崔玄听到九月霜这种好酒自然是酒虫上瘾,自从上次大醉后睡得特别安稳,仿佛酒虫入肚,经常忍不住的想要喝上两口。难怪老话说的好‘少年莫贪杯’,崔含章知道他喝酒是为了麻痹神经忘记痛苦,倒也不拦着,只是每次让他小酌即可。看山跑死马,当两人赶到北麓山脚时,已经是一更时分。
而夷茅峰北麓的九月霜由于名气太大,常有人慕名而来,又传言店门前的这颗香樟树龄八百载,经历风风雨雨而屹立不倒,根系发达,贯通地下水脉,润泽此地,水好自然酿的酒好。
神光一朝,从皇宫大内到平民百姓,酒是生活必需品。两人看到店门前仍然旗幡招展,停着着两辆马车,估计是尚有三三两两的游人逗留。
两人商议,想着跟店家借住一宿,明日一早入城。走进店里,一股酒香铺面而来,整个店铺装饰简单明了,好在厅堂敞亮,店中央位置有大火炉一只,火炉半径半米外围是一圈高脚椅,供客人围炉饮酒。东西两边各有双层高台,台上均都摆满了造型各异的酒坛,其中有一瓶琉璃酒坛,内装琥珀色的九月霜,在灯火照耀下晶莹剔透。北面靠窗的位置尚有一桌客人仍在划拳猜酒,看起样貌像是北方人。窗子外面一巨大水车联通水瀑,可以昼夜不停的提取山中流淌下泉水。
掌柜的看到书童崔玄的脸打了个颤,心中本能的害怕。好在崔含章走上前解释安抚,说是外地来太康参加琼林宴的学子,天色已晚前来借住,房费照付。掌柜告知小店以卖酒为业,房间破少,只有几间,已经被那桌北方的客人包走了,若是两位想住只能去柴房凑活一晚,房费不收。连着走了几天的山路,荒山野岭都住过,自然不在意柴房简陋,赶紧拱手拜谢。
两人找了张桌子,点了二荤二素一瓶九月霜,对饮起来。
“‘玉碗盛来琥珀光’古人对九月霜的赞美还真是恰如其分,虽然咱们手里的只是白瓷碗,但效果也是不差的。
你看这酒水的颜色当真是如琥珀一般,黄橙透明,入口醇馥,有清香饶舌,回味悠远。
‘抱琴沽一醉,尽日卧垂阳’想必是最惬意的。”崔含章也是一连风餐露宿,嘴里清淡寡味至极,饮的美酒有感而发。
“我喝不出那么多感觉,就是感觉入口后心里热,而后有股暖流走遍四肢,浑身舒坦。”崔玄低着头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嘟囔。
含章听着他的说法也是笑而不语,各人有各人的喝法。
“公子好才情,‘抱琴沽一醉,尽日卧垂阳’,
若是申时一刻来我店里畅饮,保管让你睡到酉时三刻,日落西山,忘了返家。”
此时从二楼下来一位娘子,腰肢如蒲柳一般摇曳多姿,款款走来。俏脸如瓜子,云鬓高耸,此时虽已经临近上元节,但春寒料峭,这位娘子却是薄衫飘飘。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她的束胸挺拔,外露的小腹平坦光滑,一双修长的大白腿走起路来在披纱中若隐若现,撩拨的人,心痒痒的。她的眼睛很明亮,如天上的星星般,笑起来令人心动,见到她的人谁也不相信她已是三十岁的女人了。当然她的年龄就如九月霜的配方一样,都是秘密......
卓四娘每次这般风姿绰约的下楼,总是引得店里的客人激动嚎叫,喝了酒的汉子没几个是沉稳安静的。走到近前,挽手行礼道:“奴家刚才听闻公子对本店小酒的评价,难得遇到酒中知己,故才冒昧下楼一见。”
崔含章赶紧起身,抱拳行礼:“在下唐突了,本是前人妙语好诗,晚生不才,拾人牙慧。”
“呵呵,你紧张什么”卓四娘子掩嘴一笑。
“公子所言深的吾心,抱琴沽一醉,倒是启发了奴家给新酒起名字,‘抱沽’不错,不错。
今天这顿我请了。”
只见四娘回头对掌柜的交代道,说完便行礼离开了。容不得崔含章半点反应时间。
卓四娘是这九月霜小店的活招牌,过往江湖豪杰无不是冲着九月爽的大名而来,但最后让人流连忘返的却是老板娘的风情万种,只不过至今,也没有听说谁采摘到了这朵带刺的玫瑰花。此时卓四娘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北方客人那桌敬酒,逗得一桌子男人心中痒痒的,但又捉不住她。
想着明天还得入城,崔含章便交代快些吃完,早点休息。跑堂小厮领着两位走到差房,说是我们老板娘交代晚上没事不要乱走,最近北麓不太平。
随后小厮还送来了薄被两床,说是老板娘照顾你们,崔玄悄悄低语:“公子,北方客人那桌包袱里鼓鼓的,看着像是兵刃。”崔含章听他一说,倒是回想起来,那几位酒客的桌子边的确放着包袱,长短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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