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黎和寂寥的王府一同在烈火中化成灰烬的时候,胃里翻江倒海,皮肉上却并未受什么苦。她在放火之前直接生吞硬咽下了一整瓶毒药,在炽焰将她吞噬的前半个小时里,早就已经穿肠烂肚,命赴黄泉。是以,不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躯干被一寸一寸烧成火红木炭。

说起来,十分嘲讽。那鸩毒,是栾黎曾经每日暗暗微量混在宁凝调养身体的补品里,恶毒地等着那个女人命丧黄泉的那一日,最后,却在朝夕之间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栾黎以为自己死了之后一了百了,神形俱灭,再也不用忍受俗世苦难。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生前作恶太多,死后要下十八层炼狱去偿还罪恶。她根本不能痛痛快快地畅饮一杯忘川之水,更不可能像其他生老病死之人一样转世轮回,无忧无乐。

她环顾着四周,心里有些畏惧,堕入阴间时,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大小阴差,皆生了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碧落黄泉,忘川奈何,阴曹地府,也尽如在世之时那般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论奢华贵气,并不输给她曾住过的王府半分,只是处处腐尸,死气沉沉,哀嚎遍野,哪有昔时的莺歌燕舞,夜夜笙歌。

她了无生气地跟在两个鬼差身后,通体漆黑,面目全非,身上挂着铁链,脚底下是熔浆烈焰,翻滚汹涌,有些像她生前最后一刻见到的窜上房梁的火苗。

身旁是千千万万只和她一样作恶多端的恶鬼,忍受着炼狱酷刑,叫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栾黎只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面无表情,双眸空洞,丝毫不知疼痛。

她知道,自己和其他恶鬼一样,要被带到十八炼狱。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枉送了那么多的性命,死后受苦受难,只能说罪有应得。

迎面走来四个鬼差,像轿夫起轿般的四角站立,中间抬着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白骨,似五马分尸状,正从最底层炼狱款款而来。

那只不成人形的恶鬼已受够刑罚,洗去了前生罪恶,送往来世。

栾黎身后的女鬼瞧见那团浑浊不堪的烂肉,早已经忍不住捂脸呕吐起来,哭成一片,凄惨声声。

兔死狐悲,这也是他们即将面临的沉渊噩梦。判官冷笑,声音肃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栾黎漠然凝视着那具带着血肉的骷髅,从骨架上看,这鬼前生当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指骨修长,血肉已被剥开,稀稀落落地挂在森森白骨上。

她打量着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溃烂,猜测着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恶刑。那人的肋骨尽被碾碎,空洞洞的胸膛只见几块破碎泛黑的血肉外翻出来,鲜血淋漓,却不见心脏,看来已经承受过最残酷的剜心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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