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一起,南石便知晓了缘由。
而他知道柳三刀的名字之后,很快也就推衍出了柳三刀之前的种种行为。
柳三刀在楼烦城的所作所为,自然逃不过一名史官的追溯时光的发现。
让南石更为愤怒的是,柳三刀建造京观的过程,南宫,仲徵都有出手帮忙遮掩天机。
可以说,这是梁国人故意为之,而不是柳三刀一人的主意。
更令南宫愤怒的是,梁国皇帝临死前,还将部分气运馈赠了柳三刀,镇压了柳三刀晋升时所带来的疯狂和不稳定。
也就是说,柳三刀的兵家亚圣实力虽然很水,也十分扭曲,可却因为有了姬长歌的力量注入,最终稳定住了柳三刀的境界,让柳三刀保存了理智和性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兵家亚圣!
梁国有史官续了国运,又有一名兵家军神镇压气运,燕国这时候灭梁?
谁给的勇气?!
南石铁青着脸。
在他之前的推演里,燕国灭梁,可能过程十分曲折,甚至需要数十年的时间,才可能彻底完成这样的一场壮举。
但他还是赞同的。毕竟这场战争过后,他也能获得巨大的好处,至少序列五的史官是跑不了的。
然而……
燕国无法灭梁,甚至还会被反攻倒算,那他所秉持的立场,很可能会成为一把伤害他自身力量根基的利刃。
“万人坑……京观?!”
听了南石的一番话,苏文也是皱起眉头。
“我明白了。”
苏文深深呼出一口气。
在他的认知里,柳三刀是墨家,平日里待他着实不错。
而他却以最刚烈的方式,由墨家转为兵家,是抱定了必死之心去做这样的一件事。
“他不会蠢到想用这种办法救我吧?”
苏文苦笑一声。
但他很快就清楚,可能性不大。
毕竟两人相隔数千里,他身上发生的事,柳三刀未必知道。
所以柳三刀的行为,更多是想献祭自身,给燕国造成最惨烈的打击报复,牵制燕国南下的脚步,让梁国可以获得更多喘息的时间,最终能赢下这场战争。
如今柳三刀兵临城下,不管这一战最终如何,燕国上下必然震动,南下的兵锋自然会放缓。
国人也会质疑前线战况,若战况真如报上所说那般,燕军战无不胜,为何会有一支声势浩大的梁军,直扑到了燕国国度?!
苏文又是一声叹息。
“柳三刀死定了,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南石淡淡一句,他身后跟着两个童子,童子一听这话,便赶紧展开一卷白纸,沾好狼豪浓墨,伺候着南石。
周围的文武百官也是精神一振,许多人甚至想冲出来,叱骂苏文几句。
要知道,南太史正在写史,要是能够露一把脸,有幸被写到里面去,那是祖上冒青烟了。
苏文只是淡淡一笑,指了指心口,没有说话。
“苏文!”
此时燕皇从龙椅上坐起来,说道:“皇城里有你红颜知己,城外有救你的好友柳三刀。”
燕十六眼神带着锋芒,平静说道:“只要你说出‘愿降’二字,我可饶他们不死!”
“要是有个不字,你现在可以交代遗言了。”
燕十六握紧了腰间的太阿剑,凝视苏文。
“南太史。”
苏文与燕皇对视一眼,平静说道:“我有一首诗……”
“我帮你记下来。”
南石精神一振。
苏文要死,他自然是要惋惜的。可苏文的绝命诗,他非得记下来不可。
“不用你记。”
苏文淡淡一笑:“这天地,这生民,这芸芸众生,会记住我这首诗。”
“大言不惭。”
之前便怒斥苏文的丰郡王眼珠子一突,冷笑说道:“区区阶下囚,仗着自己有几分文采便大言不惭,博取一个身后之名!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要是吓得念头不通道,写出来的诗文连文气都牵引不下来,连以前的名节都要毁了!”
“燕皇,要听听我这首诗吗?”
苏文淡淡一笑。
“洗耳恭听。”
燕十六从容一笑,随即大手一挥:“大掌令,好生听着苏太史的绝命诗,等他吟诵完毕,你送他上路。”
“遵命。”
燕十六身旁的大掌令轻轻迈出一步,来到苏文身前。
“磨蹭什么,还不快点!”
那丰郡王冷笑一声:“不会是贪生怕死,不敢吟诗了吧……死撑没用,要是真怕死,归顺吾皇便是,我朝天子仁厚,饶你性命不能,以后在我大燕国,夹起尾巴做一个词臣总好过为那南梁送了性命……”
“闭嘴。”
苏文轻轻皱眉。
丰郡王便感觉一股蛮横的力量,将他嘴巴缝合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文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侧耳倾听。
他似乎能听到桃夭和许玲珑厮杀时发出的声音,还有无数燕军死伤的时发出的惨叫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苏文抬了抬手,沉重的镣铐,此刻仿佛没有了千钧重量,变得轻飘飘起来。
“嗯?”
南石感知很敏锐,当苏文口中吟诵出这几句诗文的时候,他感觉内心深处,似乎有某种力量在触动。
大掌令也眉头一皱。
他感觉自己忽然有心慌的感觉。只是这种心慌,从何而来,却是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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