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幽怨地望着二姐,有这么安慰的人吗?
大哥转身,警告地瞪了二姐一眼。
二姐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冲周雨干干笑了声。
周雨望了眼自己细弱苍白的手臂,无声叹气,二姐虽然口不遮拦,但说的都是大实话,她自小病弱,路走快了都喘,生病更是家常便饭,告诉她的确没什么用,她不给家里添麻烦,就已经算是给家里做出巨大贡献了。
她都想好了,既然都不想她知道,等回到家,她就装着不知道。
只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兄妹三人坐车回了家。
一到家,就看到一院子的人,居然都是来要债的亲戚。
听说母亲得了癌之后,这些人纷纷上门,怕母亲没几天好活,借出去的钱打了水漂。
周雨母亲是村子里的小学教师,父亲之前当兵,复员后搞运输,家庭条件在村子里算是很好的。
后来出了事,腿瘸了,运输搞不了,便在家里做些木工补贴家用,日子还算过的去。
只是前几年,周雨身子病弱的厉害,多住了几次院,大哥又考上重点大学,她和二姐也考上了市重点高中,家里自然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找人借。
借钱这事兄妹几人都知道,不但有利息,还有还款期限,算算应该还有半年才到。
“我们也不想这样,这不是没办法吗?老大一直吵着身体不舒服,总不能不给看吧,这老二又说要上补习班,也不能不给上吧?”
“不同意,他们可就有话说了,说你们家三个孩子都在读,读的还都是好学校,还有你们家周雨,有个头脑发热就住院,那个宝贝程度,啧啧,谁家的孩子都是孩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
“照他们这意思,我们几个孩子能读重点高中,重点大学就都是他们的功劳了?”二姐气急,“借钱怎么了?他们借给别人也是这么多的利息,可没有因为亲戚就少要我们一分,还有,这个时候,外人都还没怎么着呢,他们倒巴巴上来了。”
周雨也气,她一向知道这帮亲戚凉薄,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凉薄到这种程度,这不是趁你病要你命吗!
母亲和父亲找不到话反驳,神情很是难堪,可还是要陪着笑脸,承诺下个月一定还。
“现在还不上,下个月就能有?”有亲戚直接说了,“你也不用瞒我们,你得病的事咱们都知道了,若是旁的病也就算了,那可是癌,花多少钱都是治不好的,你也不能怪我们着急。”
母亲脸刷地白了。
父亲更是直接拍桌,“你说什么?”
那人丝毫不在意,边说边打量院子,“这个院子还不错,前几天听说有个城里人,看上了咱们这儿的空气和环境,想在咱们村买个院子,闲时过来住住,到时我跟你说合说合,绝对能卖个好价钱,除去还债的,还能剩下一些……”
父亲和母亲早气的说不出话了。
这帮人,为了拿钱,竟打上他们家院子的主意了,周雨手攥的紧紧的,正要往里走,却被大哥一把拉住。
他自己走了进去,从身上掏出一个钱包,“我妈说下个月还,就一定会还,她还不起,还有我呢,这里有五千块钱是我这学期兼职赚的,你们若等不及,可以先拿去。”
大家面面相觑。
村子里人的收入平均下来每月也才一千多点,这小子,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竟一出手就五千,大学生都能挣钱了,还这么容易?
若是这样,那这钱就不能拿了,拿了就等于撕破脸了,况且这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很会读书,难保不会有出息的,再说要回去也是放哪儿,还少拿几个月的利息。
可转念一想,能挣钱又如何,得了这么个病,再多钱也不够往里填的,到最后也是人没钱也没的结局,几个孩子的学,也甭想上了,还是能拿一分是一分吧,别到最后一分钱都拿不到,那才亏大了。
见没有一个说不要,周雨母亲便回到屋里,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包括下学期几个孩子的学费,算是把这些亲戚的钱还上了大半。
拿到钱后,见这些亲戚要走,周雨忙上前,“不好意思,欠条。”
“你看你这孩子,谁还能再要一遍钱不是,都是亲戚。”有亲戚脸上挂不住了。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周雨笑了笑,手却一直伸着。
那些人只得拿出欠条,灰溜溜走出了院子。
等人走后,二姐猛拍自己额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你说他们还真能要一遍钱不成?”
“不知道。”周雨摇头,接着又说,“但对这些人我一向不抱幻想。”
之前他们家还好的时候,这些人,他们那一家没帮过,不说借,都是给,可轮番个的时候,他们一句不提过去困难时候从他们家拿走的钱,连利息都不少一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上门逼债了,你说能对这些人抱什么期望?
吃过饭没多久,周雨就被赶去休息了。
知道他们有事说,她也没往前凑。
家里人担忧她的身体,向来是什么事都不跟她说,什么活都不让她干,有个好吃好喝的还都紧着她,因为她病弱。
其实不告诉她,她也能猜到。
这些亲戚的钱虽然还了大半,但外面还欠的有,也不能不还。
母亲还需要看病,母亲自己肯定不愿看,但父亲和大哥二姐他们绝对不同意。
再有就是三人下学期的学费,父亲和母亲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他们退学的,肯定想法设法赚钱,可无论如何,也只是杯水车薪,到最后还是要打卖院子的主意。
周雨站在窗外,望向外面的院子。
父母结婚后就生活在这里,院里的一切都是他们一点一滴建起来的,或许没别家大,但却比谁家都雅致,都温馨。
他们兄妹三人更是在这个院子里出生,在这个院子长大。
这个院子不但承载了父母的爱情,更承载了他们兄妹几个人的童年,卖了的话,就都没了。
可即便是卖了,母亲也未必能好,周雨被这滔天的难过淹没,眼看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忙坐下,平复呼吸,家里都这样了,她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等呼吸逐渐平稳,她睁开了眼睛,无意间一扫,却发现该戴在胸前的木雕竟不见了,只余穿木雕的红绳还在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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