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清风楼还是和往常一般热闹,重新戴上面纱的李子卿进了后门,一路低头往自己的阁楼走去。

可还没走到一半,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子卿?你又去烧香拜佛了?”

不用借着灯光看清来人,李子卿就微微一福:“妈妈。”

清风楼的老鸨有很多,但只有自己带出来的姑娘才会这么叫,风韵犹存的女子站在廊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与恼火:“求神拜佛有什么用?好好的大道你不走,非得往死胡同钻?”

李子卿微微垂了头:“女儿就想清白的活着。”

“清白?在楼里就不清白了?是让你接客了还是怎么着?你也配和我说清白?”

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的老鸨快步走过来,手指就要点到李子卿的额头上:“出去了该怎么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那些男人的鬼话你也信?给你赎身,把你骗到手,以后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李子卿抿了抿嘴唇:“女儿要自己赎身。”

“造孽啊!”半老徐娘越发恼了,“是哪个王八羔子连赎身的钱都不愿意出?子卿,高楼大院那不是你能过的日子!那是吃人的地方!楼里还能安安生生的,等你年纪再大些,北平的红牌不都是你教出来的徒弟?你不要自己去寻罪受!”

“妈妈误会了,女儿没有受骗,”李子卿取下面纱,嘴角紧紧抿着,“女儿就想像个普通女子一样活着。”

“就是把你们伺候得太好了!”老鸨的声音尖利起来,“看看你周身上下,哪样不是最好的?你有多少银子我不知道?出了楼饭都吃不上,还想活着?”

她语重心长:“女人啊,在这个世道哪儿有什么清白自由可言?谁能把你一个青楼女子当成正妻来对待?就算你赎身出了青楼,在这世上没个依靠,你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到最后若是又回了青楼,哪儿还有这种名声和待遇?听妈妈的,就别折腾了好吗?”

大概是这话太过狠厉,让李子卿也不由沉默了一下,夜里的风声像是有人在呜咽,远处的惊鸟扑腾着飞向天空。

但她还是平静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想试试。”

“造孽,造孽!老娘就在青楼里看着你死在外边儿!”老鸨终于是爆发了出来,“带着你的丫鬟伏芸一起死!”

脚步声逐渐远去,手被扭伤还有些不灵活的丫鬟小心凑上来:“小姐...”

“没事的,”李子卿笑得有些苦,“等出了楼,你也能重新来过了,到时候咱们就是姐妹,可不是什么小姐丫鬟。”

“小姐...”

看丫鬟的脸色像是要哭出来了,李子卿替她抹了抹眼睛,怀着一种心事说清楚了的轻松感推开了自己阁楼的门。

陈设很简单,也只能简单,除了一张绣床和点妆用的桌子,算得上空无一物了,这些日子为了凑齐当初卖身契的赎身费用,李子卿算是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东西卖了个一干二净,不过也说不得青楼的契约有些偏颇,能给她这么些年的容身之地,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丫鬟伏芸是不能睡这屋的,下人一般都挤在一起睡,打来水伺候了李子卿洗漱,伏芸也就自己下去休息了,昏暗的灯光下,只剩李子卿静静坐着对镜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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