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笃笃笃的从沸腾的人们身边离开。晨曦的光芒刺眼的照耀着苏醒的生命。

他们的太阳升起来了。她们的太阳落下去了。

克莉丝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砸到阿图拉的手背上。

“我要穿衣服。”她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挣扎的翻找那些衣服,把它们一件件套在身上,紧紧的抓着不放。

那些衣服就像厚厚的皮毛,她埋在里面瑟瑟发抖。

地位。护卫。光有金钱根本不够。她像被攥住心脏的山雀一样痛苦的呼吸着。

无关她是谁,只要她是个女人,是个黑发的,地位不够崇高,没有足够军队的女人,他们就能随时把她从马车里拖出来,扒光她的衣服游街示众,像宰一条疯狗一样把她杀了。

她不怕痛。

她怕尊严扫地的死。

一个撒泼打滚逃避惩罚的小孩,突然看见了血淋淋的行刑现场。死亡扯掉她不清晰的面纱,使克莉丝直面和神教你死我活的现实。她头一次这么清楚的明白,这个帝国不允许她这样的人活着。

她是被困在涸泽里的鱼,一旦被太阳照到就会活活晒死,是繁衍时爬上岸的三脚蛙,离开水就会被捕食者吞入腹中。

而她如此轻挑的面对着这个庞然大物,过早且愚蠢的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下。就像被人骗上赌桌的小孩,半知半解的押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她不是贵族,她没有能拿出的登记。她连最普通的帮工都不如。

她必须——必须变成庞然大物。哪怕里面是充了气的皮球,是个假货,她也得像黔驴技穷里的那头驴,至少能大叫几声。

不一样就会死。

她必须让更多的人和她说话,让更多的女人能说话,而不是刚出口就被活活烧死,只能发出痛苦绝望的哀嚎。她要她们能对着自己说话,而不是玛捷斯那个老东西,也不是那些羊头人身的天使。这不是她露露脸就会有许多人前仆后继为她服务的世界,这是个不一样就是罪恶,挨着饿才是美德的混蛋地方。

她恶狠狠的记住那些羊的每一张脸。每一张。

记住她们的样子,那就是失败的自己。

瓦解一个强大的政治政权可以斥之暴力。

而瓦解一个强大的宗教,不是简单的战争条款或者政治联盟就能处理,更不是轻佻的当上一个圣女,就能从内部瓦解这庞然大物。它像一个幽灵活在每个人的脑子里。烂透了,烂透了。她必须要想更彻底的办法。

她想的脑子痛,神经质的咬着指甲。迷走神经的过度兴奋,让她四肢僵硬而麻木。她的身体剧烈抽搐,苍白的脸上呈现一种惊厥的红晕,她嘶哑着叫,“阿图拉!你能看见吗?”

你看见那些恐怖的非人之物,你看见那些无可救药的庸俗大众,你看见我茕茕孑立,独自前行了吗?

阿图拉惊慌的扑过来,碧绿的眼睛红彤彤滚出清澈的泪。他颤抖着解开这个小可怜的领巾,往她苍白的脸颊上洒凉水,好让她能顺利的透透气。周围人的负面情绪让他的力量指数式的增长,可他甚至却没有能让他的小主人好好呼吸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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