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杜大哥回来了。”
王大狗大步跑过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汗珠,站在两人面前有些拘束不安,不停地搓着手。
“这么快!”
陈大锤讶然,一旁的陈管家脸色也有些难看。
“杜大哥刚回来就累昏了过去,一直嚷要见大当家。”
“快,赶紧过去!”陈大锤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段时间一直在等着杜伏威,也曾担心他一去不复返,如今突然传来回寨的消息,心里却更加忐忑不安,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王大狗见他神色慌乱,以为是担心杜伏威身体,安慰道:“大当家,你别担心,杜大哥连野猪都能打,一定会没事的。”
之后又露出夹着菜叶的黄牙冲二人憨厚地笑了笑。
陈大锤面露苦色,心中生出一丝惭愧,虎头寨目前属于外紧内松,众人只以为山寨严控是因为要攻打其他寨子,并不知晓官兵围剿的事情。
第一次可以影响这么多人的生死,陈大锤惶恐,别看他面上若无其事,可晚上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噩梦的影子,从心底感到恐惧和无助。
前世看过不少古装剧,历史剧,见过无数英雄折腰,帝王垂暮。
当时总觉得若将那些人换成他,结局定会更好,更圆满。
可现实却是,真到同样的时代下,表面蛮横霸道如他,其实第一次杀野猪时,手抖了很久,自以为面对生死可以淡然处之,可真正看见有人倒在血泊时又心生恻隐,不忍直观。
想及此陈大锤叹息,他就是一个很矛盾的普通人,会有各种情绪,也有各种幻想,夜深人静的时候也爱YY。
“大狗,你觉得咱们虎头寨怎么样?”陈大锤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王大狗不暇思索道:“好,很好,有饭吃,还有肉。”
看着他开心得笑,陈大锤也跟着笑了笑:“要是咱们山寨遇见了打不过的人,你愿意帮忙么?”
见王大狗犹豫,似乎在做着某种强烈心理斗争,陈大锤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我就随口一问。”
“不是。”王大狗立刻道:“我可以。”
“嗯。”陈大锤见他满脸通红,说话的时候整个身体好像都在发抖,按在他肩头的手掌甚至可以感觉到心脏处激烈的跳动。
“大当家,我、我真可以。”王大狗声音很大,只是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就连一旁的陈管家也察觉到异常,忽然一愣,又看向陈大锤。
“知道了,赶紧走。”陈大锤的声音平淡如水。
恐惧人人都有,选择才是关键,而且他已经听到了想要的答案。
“大当家,要没有你,说不准我们家现在就在山下挖树根、啃树皮了。”王大狗追了上去,生怕陈大锤不相信。
“我信你,好了好了,赶紧干活去。”陈大锤强挤出一抹笑,催促他离开。
“这就走。”得到陈大锤肯定的回答,王大狗抓了抓后脑勺,不住地高兴,像只鸽子似的不停点头,跑了十几米远突然停了下来,冲陈大锤二人大喊道:
“我娘做了糜子菜饼,专门留的,一定要记得去家里拿啊!”
陈管家满脸欣慰:“算这小子有点儿良心!”
“听这意思,我倒是跟着你沾光了。”
陈管家呵呵一笑:“看着那小子,就想起我死掉的弟弟,只是我那苦命的弟弟就没他这么幸运了。”
一路上陈大锤也将气息调整好,头脑清醒几分,到了颜凉的小医馆,看杜伏威虚弱的躺在床上有些心酸。
“大当家。”杜伏威试着想要站起来,但他实在太过虚弱。
自听到渔阳城打算进山剿匪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随时关注城内状况,白天在酒楼,青楼打探情况,晚上又默默的看着军营的方向,生怕官兵出动而他却不知道。
在得到确切消息后,他没日没夜地往山上跑,马跑累了,他就将马丢了,一路自己跑上的山。
进山的时候终于无法忍受,昏在了半山腰,恰好遇上了在外接待山寨降匪的王二狗,将他背回了山寨。
陈大锤按住他,没好气道:“别逞强了,歇着吧。”
“刀……”
“嗯?”
陈大锤四下扫了一眼,才察觉到杜伏威的春秋挂月刀不在,转身对陈管家一脸无奈道:“叫人去他来的地方找找,把刀帮他找回来。”
杜伏威目送陈管家走远,又伸头看向门外。
“别看了,就咱俩,没其他人了。”
杜伏威压低声音,正色道:“当家的,他们要进山了。”
“确定?”
“十分确定,我亲眼看见白子奉校场点兵,扬言荡平黑峰山。”
“白子奉亲自领兵?”
“没错!”
陈大锤听了杜伏威的话后沉默无言,若是白子奉亲自领兵这事情就难办了,以他在山下残杀五百兵卒的手段就不难看出他是个心黑手辣之人。
杜伏威顿了顿又继续道:“对外宣称七百精锐,经过多方探查,我发现这些精锐中渔阳卫仅三百人。”
“不少了。”
陈大锤对渔阳卫的战斗力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听说,听说他们很强。
曾经的渔阳卫,千余骑横穿北地草原,令突厥和契丹损失惨重。
陈大锤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毕竟人人都这么说,水分有多少,他没亲眼见证过也说不准,但白子奉这样的人都是出自渔阳卫,想来就算有水分也不会太大。
杜伏威又对陈大锤道:“据说城变的时候军营混作一团,渔阳卫兵变,有人想自立门户,有人只认秦无颜,欲铲除白子奉,而剩下的一伙就是白子奉的人。
三拨人对阵,最终结果是两败一伤,活下来的要么投靠白子奉,要么被流放,原本千骑的渔阳卫,如今所剩不多。”
陈大锤略感惊讶,白子奉这么冷血的人居然只是将不顺从他的人流放而不是处决:“传言说渔阳轻骑,血剑无敌。”
“马在山林跑不开。”
陈大锤猛地抬头,又叹了一声,似乎自嘲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却充满了哀伤。
“大当家,我们能守住么?”
“你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你觉得呢?”
“家没了以后我就靠着偷东西过活,又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流民,地主手里的货物,我没读过几本书,但我也晓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大当家想守,我就守,要撤,我便为你殿后。”
杜伏威说的这番话,透着一股莫名让人安心的力量。
陈大锤拍拍他:“行了,先休息,等养好身体,有你忙的。”
“那……我的刀……”杜伏威支支吾吾。
“放心放心,一定给你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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