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雨再一次阅读了那一封信,只是觉得有些混乱。

凡雨想,或许凡雨可以找一大爷问问——应该不会有答案。

小木屋依旧是原先的样子——除了最近才用新的木板订好的屋顶,因为它总是漏水。

一大爷躺在屋子里唯一的躺椅上,脸上盖着那一张不知道到底是多久之前的已经是发黄的不行的旧报纸。

他并没有睡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凡雨这么想。或许这是一种凡雨从未有过的感受,也是凡雨唯一一次有这么强的感受。

“早安,一大爷。”

凡雨深吸一口气,这么说。

凡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着这个一如既往的的平静的屋子。凡雨以为凡雨有很多的话会说,有很多事情要问。

可是在这里,凡雨忽然发现,那些想要说的话或许无非就是那几句,那些想要问的事情早已经知道了结果——

一大爷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左手耷拉在椅子外边,但事实上这样子并不舒服。凡雨想,他似乎是知道了凡雨一定回来。

“一大爷,凡雨要去旅行了。”

凡雨这么说。

“谢谢您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陪着凡雨,凡雨会在两天之后的早上八点左右出发——”

凡雨顿了顿,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视线开始朦胧了。

“也希望——希望您也能来送一下凡雨——”

凡雨扬起头,只是不希望自己真的哭出来。

躺椅上的老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房屋里静静地,却夹杂几分不一样的气息——或许因为凡雨想太多了。

“那么两天之后,再见了。”

凡雨这么说,已经是走向了竹门的那边。

长毛狗在看着凡雨,凡雨想它已经是看到了凡雨现在的模样——一定是难看死了。或许它并没有移开视线,漆黑如墨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凡雨,就像是一大爷一样,似乎可以看穿人的内心。

“早啊,老哈克。”

凡雨努力的扯出笑容,这么说。

长毛狗没有反应,它没有移动,甚至也没有叫唤。兴许它也知道什么。凡雨这么想。长毛狗很少会这样的看着谁,或许它也是第一次这么看着凡雨。

凡雨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为什么凡雨要猜一只长毛狗在想什么?

“凡雨先回去了。”

凡雨这么说。假装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沿着小路向家的那一边走。兴许它还在看着凡雨。凡雨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样子有些狼狈。

开心点吧——那个地方,那个世界,不是自己一直向往着的吗?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胆怯呢?

对啊,凡雨到底在害怕着什么?

脑海中出现的画面竟然是那一个破旧的小木屋,睡在躺椅上的老人瘦的几乎是皮包骨,老旧得发黄的报纸盖在脸上,左手耷拉在躺椅的外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一大爷没有来,兴许凡雨告诉他的那会他真的睡着了。

母亲在背包里面放了百来块钱,说是给凡雨在路上用的。凡雨知道这已经是秦淮茹能做到的最大的限度了。

离开了村子,如果是往前走不远的在道路左边的那一条小路,就可以去到一大爷的小木屋那边,如果现在过去——会舍不得吧。

凡雨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说好了不会因为任何事放弃自己的理想——

忽然,凡雨停了下来。

凡雨看到了那个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那里——那是一大爷的老哈克,它在看着凡雨,就像是两天前那样。或许一大爷会在,凡雨这么想,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也许一大爷还在躺椅上睡着吧。

也就这一会,长毛狗慢腾腾的站了起来,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向着小路的深处走去。

兴许,这是告别。

那才是凡雨该存在的世界。

秦淮茹在自己的家门前站了十分钟了,走廊没有开灯,因为一开灯就会被家里人知道了,秦淮茹一点也不想他们知道。秦淮茹叹了一口气。

伸手进包里取出了钥匙,钥匙碰撞的清脆的声音在秦淮茹听来却是十分的刺耳,秦淮茹的目光不由得停留在钥匙扣上一个可爱的兔子挂饰上。

粉色的兔子睁着无辜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在看着谁,这样的眼神让秦淮茹有些厌烦。

咔嗒。秦淮茹推开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沉闷。

“凡雨回来了。”秦淮茹开口说。

父亲在客厅看电视,母亲应该是在他们的房间里。秦淮茹知道父亲是在客厅的,一直在等秦淮茹回来,等秦淮茹做什么呢?这些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偏偏还要这样子,秦淮茹在心底里嗤了一声,脸上的却依然没什么表情,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或许是吧。

秦淮茹将目光移向另一边,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和父亲打招呼会很没意思的。何况……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这个点也该快点洗洗睡了吧。秦淮茹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边在心底里祈祷着不要和他说话一边换鞋,这种乌龟的做法秦淮茹自己也很看不惯自己。

“你不打算去和你妈妈说说话吗?”父亲看着秦淮茹。

“秦淮茹也不会想理凡雨的,凡雨又不是叶小朵。”

秦淮茹的名字是叶小云,叶小朵是秦淮茹的妹妹,双胞胎妹妹。秦淮茹曾有一个双胞胎妹妹,秦淮茹也曾有过简单又快乐的生活。

父亲偏爱秦淮茹,母亲偏爱妹妹,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平衡了,至少不会出现太多不公平的事情,或者说,哪怕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退让的肯定是秦淮茹,因为秦淮茹是姐姐。

母亲常说,你是姐姐,让着自己妹妹不行吗。秦淮茹往往不愿意反驳,就退让了,父亲偶尔会因为这样事情和母亲吵架。

就是说母亲不该只偏心妹妹这样的事情。母亲很固执,坚持认为妹妹比秦淮茹好上很多倍,至少,妹妹会很开朗的笑,不像秦淮茹只是个面瘫。

实际上秦淮茹并不是面瘫,只是比较文静的性格罢了,秦淮茹和妹妹可以说是一眼就可以分出来的那种,秦淮茹很安静。

妹妹很活泼,虽然父母一直在吵架,可秦淮茹们之间的关系却非常好。至少为了妹妹,秦淮茹可以假装忽视那个偏心的像个神经病一样的母亲。

秦淮茹这么说秦淮茹的母亲,也不是没有道理,难道一个正常的母亲会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其中一个女儿身上吗?一般的是不会的吧?

但秦淮茹的母亲就会这么做,秦淮茹的母亲说秦淮茹是面瘫脸,以后肯定没人要的,又说小朵多么乖巧多么可爱,长得一样都差人家这么多之类的话。

在一个星期前,秦淮茹参加了自己妹妹的葬礼。秦淮茹的妹妹出了车祸,死了。

更可笑的事情发生了,在医院里面,母亲抓着秦淮茹的肩膀大声的说妹妹的死都是秦淮茹害的这样的话。其实那些话秦淮茹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一定是你!你嫉妒凡雨的小朵!所以你害死了秦淮茹!”

这句话大声的让整个走廊的人都听见了。

秦淮茹怎么可能忘记呢?妹妹从来都没有错,错的从来都是秦淮茹,不管妹妹是做错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到了母亲嘴里全都是秦淮茹的不对,包括,小朵的死。

葬礼上秦淮茹一滴眼泪也没有留下来,秦淮茹以为自己很悲伤,但看着母亲那张连,秦淮茹就真的哭不出来了,秦淮茹明白。

不管秦淮茹怎么做,在母亲口中秦淮茹都是杀人凶手,哪怕事情和秦淮茹没有一点关系。葬礼上母亲拿出刀说着要让秦淮茹偿命之类的话。

说秦淮茹连妹妹死了都没有哭,心里一定是在庆幸,父亲拦住了母亲,告诉秦淮茹,母亲只是太伤心了才会说出这种话。只是在那之后,秦淮茹觉得自己的人生基本上毁掉了。

参加了葬礼的同学朋友把事情拿回学校里面一说,秦淮茹啊,就真的成了杀害妹妹的恶毒女人了,所有人都对秦淮茹避如蛇蝎。

露出那种害怕又恐惧的眼神,秦淮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那又如何?这已经成了大家认定的事实了,谁还会在乎所谓的真相到底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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