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颜默然收回目光,也不多做解释。稍稍喝两口茶,缓了缓情绪后,便又接着往下说道:“白玉四耳彝炉是从宋衍忠的书房搜出来的,虽然盒子在马淮的书房,但三张密函既然有问题,那就可以再查一查这个婆子。”
“另外……”
陈朝颜抬眼看向谢玄,“近四五年被换掉的那些佐、史、衙役,进郡守府的时间和宋衍忠都相差不大。所有人都换了,独他稳稳当当地留了下来,很难说明他是清白的。当然,更重要的一点还是,王爷来卢阳郡要查的事,虽然还没有结果,但既然千方百计地将孟柏山关进了北牢,那么他和要查的事总是有些关联。而孟柏山和宋衍忠的关系匪浅,这一点他也是无法撇清的。所以,宋衍忠的人情来往,也是要查的重点。”
谢玄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
陈朝颜见状,干脆问道:“王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谢玄看向她,薄唇染笑,“陈姑娘的记性,当真极好。”
陈朝颜不明所以地拧一拧眉,“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谢玄抬手,在侍书和文墨都退下后,他坐起身来,单手撑着腿,倾身凑过来。隔着短短十五六分的距离,他看着陈朝颜,目光轻佻,“陈姑娘从来没有受过挫折,还是受不起挫折?”
“什么意思?”陈朝颜问。
谢玄定定地看着她,“我不过是夸陈姑娘两句,陈姑娘便如惊弓之鸟般,是为何?”
陈朝颜扬眉,“夸我?”
“郡守府少说也有六七百人,六七百人的信息,陈姑娘都能记得分毫不差,如此强记强用的本事,不说留存青史,也可冠绝天下了。”谢玄靠回凉枕,展开玉骨山水扇,边扇边道,“以往听人说过目不忘,总是嗤之以鼻。如今见了陈姑娘,方觉是我见识浅薄。”
“王爷谬赞了。”见他不似说谎,陈朝颜随口客套两句后,便又将话锋转回正题上,“王达是司法曹的参军事,进入郡守府已有十五年之久,会武,同时比马淮更加满足谋害周忠才的凶手特征,比如反侦察能力,又比如参与包家灭门惨案等。虽然在排查的过程中,并未搜查出关于他的证据,但如果那三封密函当真有问题,他无疑是最方便取得马淮指纹的人。”
“另外,谋杀石志的凶手,我们之前也已经明确过和谋害周忠才的凶手是同一人或是同一组织。根据我刚才说的凶手会重返案发现场的言论,一直跟着我们挨家挨户排查,还有调查石志和石娇儿案的王达,无疑是最了解破案进度,也最了解我破案手段的人。”
“我也觉得他的嫌疑最大。”月见突然插话道,“石娇儿自尽、石志遇害的时候,陈姑娘原本只是打算去殓房看一看他们的尸体,后来就是被他引着,才去了石娇儿的住处和石志遇害的赌坊。”
“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陵游不甘落后道,“马淮家开药铺的事,也是去查石娇儿和石志案回来的途中,他特意去抓药给陈姑娘后,说出来的。”
月见点头,“他既是司法参军,不可能不知道我和白芍会医术之事,既知道还去抓药,那就是别有用心。”
“还有,在殓房时,若非我和若兰赶去得快,他就要推着陈姑娘去查石娇儿和石志案了。”陵游继续说道,“他如此积极,肯定是早就安排好的。”
侍书看一眼陈朝颜,又看一眼谢玄后,缓缓说道:“还不止这些,周夫人拿出账册那日,公子原意是让他扮凶手,也是他特意叫来的马淮。”
谢玄看着陈朝颜。
陈朝颜看着光屏上王达的个人关系图。
王达的个人关系图极是复杂。
当然,这份关系图是根据指纹卡上的信息录入的,因而许多图片都呈灰色。撇开这些图片,只看文字,可以清晰地看到,王达有一妻二妾。其中嫡子一个,嫡女两个,庶子两个,庶女一个。嫡子娶的是卢阳郡的豪绅小姐,嫡长女嫁的是齐武的长子,嫡次女嫁的则是郡学山长的次子,庶子庶女所娶所嫁,虽比不过嫡子嫡女,但也都是卢阳郡中有些身份的人家或是商贾。
要知道,司法参军事并不是流官。
也就是说,论在卢阳郡的实力与荣华,冯守道是远比不过他的。
为做对比,陈朝颜将和他同品阶的宋衍忠和沈济民的资料也调了出来。宋衍忠是六年前入的郡守府,沈济民则是三年前,或许是时间上的差异,两人远赶不上他的荣光。
整个郡守府中,唯一能和他抗衡的,也就齐武了。
但齐武比他先进郡守府五年,且品阶也比他高半阶。
陈朝颜不想拿家境来评判一个人的好坏,但种种的‘巧合’凑到一起,那就不得不让人起疑了。
也顾不得会不会让谢玄怀疑她,陈朝颜便径直地点开了到王达家中排查的视频。
王达家在以周忠才家为中心的十里范围内。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再看王达家中各人的口供,陈朝颜眉梢不自觉地便越拧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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