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几乎快要忘记的名字,燕西华身子微微一颤,终于睁开了眼。
几个月不见,曾经那位玉树临风、俊美清秀的富贵公子,如今已双颊凹陷、满面土色、瘦骨嶙峋。
唯有那双清澈的眸子依旧迷人,仔细一看,眸底却是荒芜一片、杂草丛生。
看到他如今的模样,肖玉楼心中一痛。
怎么会这样?
记忆中思念的人儿,已全然变了样!
他到底经历了多少苦痛?
命运不该如此对待这样一个人儿。
肖玉楼拖着虚弱的身子,一寸一寸挪到燕西华的脚边。
他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抓着燕西华洁白的衣袍。
仰望着他苍白的脸,肖玉楼满腹心事想说与他听。
可一语未成,两行清泪已潸然而下。
他看着燕西华的同时,燕西华也在看向他,心中发出了同样的嗟叹:
许久未见,肖玉楼变得面无血色、薄唇瑟瑟,一头皓皓银发泛着冷月之光。
曾经的那个艳冠群芳的“杜丽娘”,早已不是初识的模样。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燕西华眼中微有涩意,声音迟缓而沙哑。
他伸手想去触碰那些银丝,却又胆怯地缩了回去。
“听到你兵败的那日,我一夜白头……”肖玉楼痴痴望他,心下已是凄楚,脸上却依旧绽开温柔笑意。
燕西华抿唇不语,只静静地望着他。
在他含情凝睇的眼眸中,瞧见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二人彼此对望着,没有再多的言语,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太多的话堆积在胸口,不知从何说起,肖玉楼忽然清了清喉咙,幽怨哀婉的唱腔幽幽响起: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间看的这韶光贱!
同样的唱词,再听时,早已不是当年的情境。
唯有那唱腔,依旧如一泓潺潺的细流,仿佛滋润了院中枯死的古树,已流入到听者的心里。
却是苦辣酸甜各有不同。
“那只是个梦。这世上没有杜丽娘,也没有柳梦梅,他们也从未真正见过,更未真正爱过……”瞬间的仓皇,燕西华似有动容,愈动容,反而不敢望向他。
“不。他们见过,也相爱过。”肖玉楼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不再忧虑,更多的是悲伤:“每个人都是杜丽娘,都有自己所爱的柳梦梅。”
“玉楼,你入戏太深。你不是我的杜丽娘,我也不是你的柳梦梅……”燕西华用手支起那张消瘦又苍白的脸,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眼神里却毫无感情。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此生能遇君,乃吾毕生之幸!这辈子不能相伴左右,但愿下辈子,能携手白头……”
肖玉楼眼眶湿润,仿佛用尽全身气力,才缓缓吐出这句话。
燕西华抿唇不语。
他从袖中拿出那支光亮如初的玉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
漏声停,寒灯晃动,晓月斜映着窗纸。
南宫里传来凄凉的笛声,回荡在紫微宫中。
——忍泪吟——
苍翠的梧桐树遮蔽的庭院里,泛着清冷的气息,一片落叶被风卷起,翻过门槛,飘到一双绣鞋旁。
这久违的笛声,让门外的人有刹那的失神,很快又恢复如初。
鹿宁从叶青峰手中接过托盘,却制止他的跟随,独自一人推门而入。
夜色深笼间,只能看到一片雪色的袍裾,孤寂地飘拂着。
透过窗棂纸的月光点点洒了进来,显得他脸色异常苍白。
“呵,别来无恙啊,北渝皇后。”燕西华斜眸瞥向她,一抹冷笑凝在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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