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他顾无愁成了无愁当铺的掌柜,吃喝无穷,比起从前一眼贫穷望不见底的日子,如今的生活简直美妙似成仙。
坏消息,他还有九天就要仙逝了。
顾无愁内心生出几丝悲凉,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毕竟他已享受过三日天仙般的日子。
从前认识的那些人,又有几个能有他这般好运,临死前还能爽快一把的?
况且他总觉得乌鸦和账本不会要他只做个十二天的临时掌柜。
顾无愁把视线从时钟上挪开,朝肩头的乌鸦问道:“寿元耗尽,我就会死?”
乌鸦盯着顾无愁,点点头道:“会死,死得很透。”
顾无愁道:“有多透?”
乌鸦忽然张开翅膀,兴奋地叫起来:“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听着吓人,实则顾无愁对此没有概念。
饿死是他见过最常见的死法,其次是被人乱棍打死。
因此当乌鸦提到身死道消时,他尝试思考这种死法到底是比较疼的,还是比较舒服的,是转瞬即逝的,还是持续折磨的。
人死若能化飞灰,好像也挺不错。
比起那些乱葬岗里不堪入目的尸体,总归是死得好看些。
想到这里,顾无愁脚步停顿。
因为飘在前方的账本已停了下来。
摆着蜡烛的柜台后方,一扇年代久远的木门拦住去路,把内部更深层的空间保护起来。
顾无愁想起自己先前百般尝试都无法打开这扇门,或许是因为这扇门天生无法打开,又或许是因为【使用权】
就像他成为当铺掌柜前,厨房里连耗子都见不着一样。
那现在呢?
顾无愁伸出手。
可在他的手触及门扉之前,账本先动了。
账本悬在门前,轻轻翻动书页,吹出一阵古老的风。
几近腐朽的破旧木门受风推动,向内敞开。
门内是灰暗与漆黑的世界,见不到丝毫光亮,肉眼所及之处遍是黑暗。
偏偏这些黑暗又并非成片成片地存在,更像一颗颗凝聚起来的墨团,好像不是因为内部没有光亮所以才黑,而是因为里面本来就充斥着大量的黑。
顾无愁很难去形容这种感觉,他只觉得自己不该擅自踏入门后的黑暗世界。
事实似乎也是如此。
账本飘至顾无愁面前,张开空白书页,用凭空出现的墨液写下一句话。
【请拿起您的蜡烛】
顾无愁回头,看向柜台上那盏蜡烛:“这根?”
账本回答:“是的。”
顾无愁没有多想,转身用右手握住那根触感普通,模样普通,烛火更是普通的蜡烛。
乌鸦似乎也颇为依赖烛火,从左肩跳到顾无愁的右肩,还俯下身子,试图凑近那团看似平凡无奇的火焰。
“这样就好了?”顾无愁握着蜡烛,再望向黑暗时,心里有了些底气,朝账本问道:“拿着它才能进去?”
账本的回答依旧没有感情:“是的,请进。”
顾无愁“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他先用握紧蜡烛的右手伸入门内,探入黑暗。
几团不知名的暗影受到光亮的驱逐,如惧火的野兽般避开,进而让顾无愁看清了脚下的路以及四周的环境。
再三确认右手没有问题后,他才放心几分,踏入门内的世界。
阴风忽至,吹凉顾无愁的手和脸。
烛火轻轻摇晃,没有熄灭。
顾无愁举起蜡烛四处横移,发现自己此时正走在一条约三人宽的通道,两侧墙壁嵌满数不清楚的木制抽屉。
抽屉大小不尽相同,顾无愁越是深入,见到的抽屉则越是庞大,到了最后已不该用抽屉来形容,反而应该称之为木柜。
每张抽屉都贴着张澄黄纸,纸上涂着金粉拼出的字。
顾无愁从未见过如此歪斜八扭的字,简直像三岁小孩随意涂鸦出来的,常人见了恐怕不会将它们当作文字看待。
可顾无愁偏偏知道那就是字。
他甚至能读懂那些他本不该读懂的字,譬如他右手边那张——
【王守义,先元三三七年九月初三,限六个月】
【银尖翠胆,龙尾凤纹,飞金而铸,深冬凉梅】
【合款一百七十年寿元】
【票据:六十三号】
……
……
“当票?”
顾无愁盯着澄黄纸看了几息,确信这就是此家当铺的当票。
因为无愁当铺四个字落在当票的角落,写得很端正,和账本自己写的一样。
分明是从未见过的文字,却能一眼通透,明悟其中意义。
顾无愁无需细想,也知道这大抵是身份转变带来的益处。
且更为离奇的是,他只需专注于当票,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典当之物的模样。
那是一杆枪。
亮银尖的长枪,翡翠般薄绿的枪缨,枪杆通体漆黑,尾部雕着龙首,中段则刻着赤金色的凤羽饰纹,若有幸触摸,定可感受其枪身冰凉刺骨,置人于腊月深冬。
此枪静置于屉中,完好无损,不曾腐朽或绽裂。
便在此时,账本飘至顾无愁面前。
兴许是察觉到他驻足停留太久,账本翻开书页,写下文字。
【这就是查货】
顾无愁微怔,道:“这就是查货?”
账本解释道:“掌柜每逢三日都要来此地查货,防止意外。”
顾无愁眯起眼,疑惑道:“这里也会出意外?”
在他看来,此地玄妙至极,充斥着大量不合常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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