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林保丰离开后,兼定便开始一份份地查看他给自己呈递的各类情报信息。
其中最为重要的两件事情,一是关于地方村庄隐藏的石高、武器、人口等数量,二是一条家的决策层——诸位一条家的大夫们对一条兼定多次越过诸大夫合议开始愈发地不满。
对于前者,虽然鸱鸺众目前还查不出具体的数字和位置,只能模糊得给出一个大概,但是地方村庄无论隐瞒下多少,自己都不会感到意外。
毕竟农民是非常狡猾的。
他们必须狡猾,否则就无法在这个吃人的社会中存活下来。
这个年代武士权贵们可以肆意处罚隐藏田亩、物资,躲避各种苛捐杂税的农民,但却永远不能解决农民藏田逃役的现象,因为将农民逼成这个样子的就是武士自己。
甚至可以说农民采用这样一种非暴力反抗手段,已经是很给武士面子了,否则像欧洲的农民起义,逼急了那是真敢直接把骑士老爷们摁在地上打,例如一向宗农民起义等,虽说打着宗教的名义,但起源到底还是农民起义。
阳光底下没有新鲜事,只是随着气候的恶化和战乱的加剧,旧事反复重演,百姓距离饿死越来越近。等到将近饿殍的时候,老爷们再怎么镇压也压不住叛乱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农民们没了老爷照样种田,但老爷们没有农民可真会饿死。哪怕是最终取得天下的德川家康最多也只能让农民半饿半饱罢了。
兼定叹了口气,放下这份情报,拿起另一份。
后者的情况并不急迫,毕竟土居宗珊作为御一门笔头家老,始终都是忠心的,至少不可能对自己采取暴力措施。有他在,三家老羽生、为松、安并无论再怎么反对,哪怕自己犯了众怒他们,只要土居宗珊这个家里的超级大辈兼实权大佬自己没动手,他们就没法像原本历史上一样流放自己。
虽说有人说这次的流放是家臣们好心替兼定考虑,是为了保护兼定,但兼定可不这容易信了这种推论,更重要的是这三家老也是实打实的反对派。
想到这兼定眼睛眯了眯,眼神有些寒冷。
三家老……他们并没有家老格,不是世袭罔替的一条家决策层……自己等藤林保丰完成对领内忍者的部署之后完全可以让他们身中数剑自杀身亡,然后再提拔新的,支持自己的家老。以自己一条家当主的权柄安排一下身为前伊贺三上忍的藤林保丰刺杀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念头一出,兼定就连连摇头将其散去。
这个想法的风险性倒是其次,关键是兼定担忧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这么“直接”的想法。
担忧的倒不是刺杀这种手段血腥残忍还有点卑鄙,兼定从一开始就对这些封建权贵没什么感觉,自然也不在乎自己的手段是否光明正大,何况这个年代这些封建玩意自己都未必遵守那一套东西。
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身为一个未来客,怎么会生出这种“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这种思路呢?太落后,太原始,太野蛮。有问题就应该想着解决问题,解决不了也要想办法缓解问题,医生把病人宰了算怎么回事。
或许是自己今天太累了......
不停的思考带来头部隐隐作痛,兼定终于还是将情报文件放下,又像死了一样直接倒在了榻榻米上装尸体。
装尸体一会儿后兼定就听到门外传来秋利康次的声音。
“阿喜多殿下?”
随后就是急促的脚步声、撞击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响声以及阿喜多跑远后隐隐约约传来的道歉的声音,不过这丫头跑得太急,话也没说清楚,再加上后面还有侍女追赶的声音,兼定也没听懂她具体道歉了个啥。
感到奇怪的兼定从尸体状态恢复,起身拉开房门走出来后就看到正在地上收拾落地文书的秋利康次,看来阿喜多是把康次的文书撞到地上了。
“康次,刚刚发生什么了?我好像听到了阿喜多的声音。”
发现兼定已经从房间里出来,秋利康次也笑着回话道:
“方才我来为殿下送草拟的文书,请殿下过目盖章。但阿喜多殿下像是有什么急,跑得太快把我这的文书给撞到地上了。”
兼定听完后虽然也不知道阿喜多这是咋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就要帮秋利康次一起收拾文书。秋利康次见此赶紧快速把文书都一并拾起,抱在怀里收拾起来。
“殿下不用劳烦,还是我来吧。”
兼定见此也不好再动手。“幸苦了。”
闻言秋利康次就有些受宠若惊地笑着说道:“不敢,不敢,这本就是我职责所在。”
兼定看着手忙脚乱,困难得整理手中文书的秋利康次,想了想还是让他先把东西放在自己房里再做整理。
“康次,你知道阿喜多往哪去了吗?”
对着房内正在整理文书的康次,兼定突然对阿喜多有些好奇。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这丫头虽然以前比较皮,但是最近开始学习礼仪之后倒是也文静了许多,尤其是在阿喜川面前还把学的那套东西现学现卖,像个小老师一样。
屋内的康次闻言回道:“阿喜多殿下好像是......好像是往公学的方向去了。”
公学,也就是兼定安置那些伴读子弟学习的地方,他自己也会去哪里学习,不过最近自己忙着筹备紫阳众和鸱鸺众没什么功夫去了。本来阿喜多和她未来伴读的豪强女儿也要被安置一座到另一座女子公学的,所有阿喜多就对这公学有不小的兴趣,可也不会像今天这么急切地地往那边跑。念及此处,兼定也突然有了兴趣。
“康次,你先弄着,我去公学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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