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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信客回来,背来满满一筐各色颜料。摆在桌上各种坛坛罐罐和油纸包,邓源随手打开几个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问陈伯:“拿这个去送礼,不丢份儿吧?”

陈伯眯起眼睛:“就算是个空罐子,只要贴上咱们晟宝源仨字儿,拿出去送礼就不寒碜。”

霸道。

邓源满意地选了四种颜料——他本想凑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但也不知是柜上货版不全还是伙计什么原因,愣是没凑出来,最后是选了包装最好看的四种。

第三天,邓源让陈伯雇了车,两人进城。

三月三,风筝飞满天。

邓源仰望澄蓝的空中,造型各异、栩栩如生的风筝迎风摇曳,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能不能把归雨宁约出来放个风筝?

虽然初次相见之时,归雨宁对自己有些警惕,但陌生人之间哪有那么多一见如故?更多的还是慢慢磨合。一回生,二回熟嘛,今日再见,便是熟人了。

有了这个想头,邓源进城后鬼使神差地寻了个南货铺,又买了四色时新的金陵点心,如新姑爷上门一样,兴高采烈向宣化里去了。

宣化里归氏,几乎满城人都知道。邓源只略一打听,便轻易找到了。

一处寂静的小巷,丈许高的白墙,有几分大户人家的气象。只是大门上黑漆剥落,门环锈迹斑斑,显然久已失修。

邓源上前拍门,良久才有人应门,是一个比陈伯还要老的老仆人,身形佝偻,还有些耳背。

邓源扯着嗓子说明来意,老仆歉意地笑笑:“小公子随老爷出门了,此时只有小姐在家。”

只有归雨宁在家?这不是巧了么这不是···

邓源赶紧收敛笑意,客气地说:“在下与雨宁小姐也有一面之缘,不知今日是否方便赐见?”

院子里一个声音传来:“什么方不方便的,既然来了,哪有往外赶客的道理?”

邓源和老仆方才的几句问答,归雨宁在房中听得清清楚楚,便出声招呼。

这句话老仆听清了,便将邓源主仆二人让进了大门。

邓源环视一周,院子并不大,与外面几十丈围墙的规模一比,显得很不协调。透过左手边月亮门向远处望去,内院突兀地立着一堵墙,比外墙矮了好几尺,显然是不同的时期建造的。他想起《项脊轩志》中记述的“诸父异爨,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看起来在几十年后的今日,归氏“异爨”的局面进一步加剧。归有光晚年短暂的仕途并未阻滞这个大家族分崩离析的脚步。

“瞧什么呢?”归雨宁立在廊下,脆生生地问。

邓源赶紧回过头来。今日归雨宁在家穿了一身素衣,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归雨宁认真打量了他一番:“哦,你是那个···邓秀才。”

邓源则有些尴尬,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还没想好该如何称呼归雨宁。

虽然方才对老仆提到“雨宁小姐”,但终归不知这个称呼用到当面是否礼貌。叫大姐?显然不合适。叫小娘子?呸,我又不是西门大官人···

情急之下,邓源想起《西游记》里高太公叫高翠兰的时候称呼“三姐姐”,吴承恩是淮安人,离苏州不算太远,希望风俗接近,便硬着头皮道:“小姐姐,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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