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牢房外,几个年轻的捕役去而复返,再次围坐回檐下火盆边,陪着老捕役说起了话。
这几位年轻捕役,其实都是老捕役的子侄辈,相互间都算是有些亲属关系,其中一位,还是老捕役的家中幼子,因着小名唤作三娃,所以又常常被众人称作三娃哥。
三娃伺候着老捕役将点起烟锅,陪着老人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随后,话题也自然而然,落到了方才来访范旭的身上:
“方才那人,孩儿倒是也听人提起过,平时好像常在福生巷那边活动,支了个书摊,替人着墨送物,名声倒是混的还不错。
只不过,除了这次犯了事的那个叫朱青的兄弟之外,听说他家里还养了个整日醉酒的哑巴,一家子的累赘,因此才被拖累的到现在连去县学进学的束脩都凑不齐。
爹,你说像这样的穷书生,您干吗对他那么客气?去岁虽侥幸考了个童生,但摆了几年的书摊,也没见攒下什么银钱。
依我看,这次他兄弟又惹出这么大的事,只怕是又要花出去不少银子。”
“是啊二叔,三娃哥说的对,这种穷鬼又榨不出什么油水,您干吗对他那么客气?”
“就是就是,仗着童生老爷的身份,一顿汤饼就想打发我们,哼哼,若非二叔您好心,今日,我等兄弟几人定要让他难堪,休想顺利见到他那兄弟!”
因着都是自家人,又是在私下里,几位年轻捕役聊起话起时,倒也无甚避讳。
“你们几个,都是这么想的?”
眼见众人纷纷点头,老捕役放下手里烟杆,朝地上磕了几下,随后伸出大脚踩灭火星,嘿嘿笑着,让几人靠了过来。
“啪!”
“啪!”
……
老捕役挥着烟袋锅子,轻轻在几人脑袋上挨个敲了一遍过后,在众人不解的眼神里,他重新点起烟锅,深深的抽了一大口,方叹着气,语重心长道: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啊!”
官吏、官吏。
二者虽听上去只有差一字,但地位相差之大,又何止天壤云泥!
如老捕役,胥吏之家,十四岁进捕房,至如今五十二岁。
三十八年间,他虽一直寸功未立,但却也勉强可称得上是勤勤恳恳,加之这些年来,老捕役也没少往衙门里提携自家亲戚,论其势力,倒也勉强算是在衙门里培植了些羽翼。
可是即便如此,到头来,老捕役却仍只是混了个一等捕役的职位。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老汉我在向小范先生献媚?
心底里头觉得,这老货摇尾谄媚的屈膝模样,让你们这些,年轻的捕役大人们,面上无光?
你!
你!
还有你们!
一群蠢货!
亏着你们爹娘当初提着重礼登门,求着我将你们带进这衙门!
干了这么久的捕役,
也跟了我那么久,
你们几个可真是,只长了钱心,没长过眼力!”
老捕役恶毒的言语,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毫不留情的划破几人的脸皮,揉碎踩扁,又狠狠摔在地上。
这几乎是很严厉的训斥了,在三娃的记忆里,从未见过自家爹爹,会在外面发如此大的火气。一时间,他坐在凳子上的屁股,下面像被人点起了火盆一样,整个人‘噌’的一下从凳子站起,脑袋垂的低低的,不敢再发一语。
而其他的几位年轻捕役,自是双股战战,个个屏息垂目,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老捕役叹息……
一口浊烟,缓缓随风而起,
出檐时,
却遭雾蒙蒙的雨丝拦下。
雨落,
细密雨幕悄无声息中,
席卷天地。
老捕役那如刀的锋利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眼里那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也在那双略带些浑浊的眼珠中缓缓散去。
片刻后,他扬了扬烟杆,示意众人落座。
“你们还年轻,是我太心急,不该怪你们。
说老实话,等你们这些孩子,长到像老汉我这样一个年纪时,或许心里就会明白,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好也罢,坏也罢,心里面总是会不由人的想着,怎么去更好的安排你们这些子孙们的后事。”
眼见火盆里的碳渐熄,老捕役伸手又从旁边的木筐里夹了几块,一面朝火上架着,一面放缓了声音跟几人说着话。
紧张的氛围似在渐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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