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府不敢大声,恐坏了士气,却又不敢拖延,只得靠近说话,如实相告。
态度虽然镇定,但言语内却夹杂着与之身份极其不符的焦急。
身后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待他说完,走上一步,恭敬的给湘王见了礼,略有催促道:“殿下,学生刚刚在府衙的建议,还望殿下再三思量。”
襄阳有大军要来,湘王只是微微皱眉,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而这中年男子的劝告则让他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
顿了顿,面对面色焦急的二人,只得耐下性子道:“商先生之策,容本王再想一想。”
谁知那商先生却有些不依不饶,又上前一步,就差抓住朱柏的袖脚,满脸焦急:“殿下,勾践尚有卧薪之苦,汉高亦有白帝之让。我荆州上下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可全都在殿下一念之间。”
说到最后,直接哭了出来,更是攥住了湘王的袖子跪倒在地:“殿下,时不待我,越是趁早决断,对殿下越有利啊!”
湘王被他拉扯的很是难堪,见刘知府等人只是跟着作揖,也不拦着,面色露出无奈又不爽的神情。
语气上也体现出来:“商先生,难不成本王若是不听你的招安之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成为荆州的罪人不成?”
商先生吓的以头抢地,口称:“殿下折煞学生了,学生对殿下拳拳肺腑之心,天地可鉴!”
虽然态度上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言语和姿态上,却是有些咄咄逼人。
湘王见他这般样子,愈发的无奈,只得长叹一声,将他扶起来:“商先生之心,小王岂能不知?今日商先生立了大功,小王定当重赏。”
商师爷虽然不是明朝士大夫阶层,却极具明朝士大夫们骗廷仗的性格,见湘王试图转移话题,更像是王八咬铁棍,说什么也不松嘴:
“王爷,小人不要什么赏赐,小人只求王爷能够化险为夷,便是粉身碎骨,小人也在所不惜。”
他不再自称学生,一句话三个“小人”自谦,态度卑微到了极点。
湘王本身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被他这么软磨硬泡,着实是一丁点的办法也没有。
而刘知府等荆州文官代表们站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表态,明显是和商师爷一般的心思。
“先生先起来再说。”湘王这人,你若是逼他,他能自杀给你看。可你要是磨他,他比烂泥还软。
这位商师爷早就摸准了他的脾气,因此跪在地上死活不起来。见湘王没了主意,更是要乘胜追击,甚至一反之前卑微姿态,拿出以死进谏的神情来:“王爷,难不成咱们真要以一城之地与朝廷对抗么?”
“这...”朱柏的脸色有些苍白,揽着商先生起身的手也没了力气。
这句话碰到了他最大的心病,虽然这件事他必须要面对,但朱柏想的是明天再说。
如今商师爷当着荆州文武的面直接挑破,由不得朱柏不做决定。
果不其然,身后的武官们也都眼巴巴的看过来,想要听一听湘王的打算。
毕竟,造反这件事,大家还是希望成功的,哪怕是个心理安慰,哪怕朱柏说,咱们明天就杀奔金陵,干死皇帝,大家封侯拜相,也总比什么规划都没有强的多。
“王爷,这是小人斗胆写的奏疏,只需王爷上奏朝廷,以示我等未有反心,必能解燃眉之急。”
商先生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疏来,双手奉上。
朱柏看着那封奏疏,眼神无比复杂,只觉得此生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力过,即便是两个时辰前,面对死局自己还有自焚的选择。
现在木已成舟,荆州已然在手,这时就是想死,也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向朝廷认输,那咱们今天岂不是白忙活?岂不是洗干净脖子等人家的刀来砍?”
张游忍不住了,他觉得明天就杀奔金陵都比上这封奏疏要靠谱的多。
“咱们明着是退一步,实际则是让朝廷来招安!”刘知府出面表态了,商师爷能够直面湘王,但是和这些有勇无谋的武夫们却是不能对垒的。
他先是转头回答了张游的疑惑,而后又给湘王行了一礼道:“殿下,即便朝廷不从,却也要派人前来商榷,这一来一回,最后哪怕兵戎相见,却也是两三个月后的事了,那时咱们准备妥当,即便要反,也比现在更有胜算。”
武将们听了这话,原本对刘知府这等投降主义十分嗤之以鼻的态度消失了,不少人暗暗点头,心道:“这确实是实话,今日起事,着实太过仓促。”
湘王见此,内心之中也开始动摇,再看商师爷手里那封奏疏,没有了之前的抗拒,甚至下意识的伸手去看一看上面写的什么。
“不是反,是靖难。”
就在此时,有人淡淡的插了一嘴,刘知府等人循声看去,见是王凡一个道童,面色有些不喜,却也都没放在心上。
唯独商师爷眉头微挑,心念一动,略微有些惊奇的看向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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