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完,给他留足思考时间,裴姝才继续往下替她家二叔申说道,

“主考官刷他下来多以私德不修,难持公器为由。所谓不修私德,然不过是他所钟情之人恰巧出自烟花之地罢了。”

“他能抵挡世俗的压力,超脱环境的影响,坚定不移地选择心中所爱,并许予她正妻之位,试问,有几人能做到?”

严沼眼皮动了下,并没出声。

裴姝瞧了他一眼,随后又道,

“十数年过去,他恪守初心,信守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他的赤诚,他的坚定,他的言行一致,不恰恰佐证了他之品行吗?”

严沼心中微生波澜。

敏锐捕捉他的动摇,裴姝心头微松:“在蓄妾狎妓之风盛行的帝京,大人不觉得这样的人显得格外弥足珍贵么?”

“在我看来,他之德行比那些个妻妾成群的官吏要胜上一筹。”

严沼垂眸思量几许,心头盘旋着疑惑:“何故选他?”

裴家二郎的处境等同于被逐出家族的边缘人物,依照她的思路推演下去,显然是做好了把资源倾斜到他身上的筹备。

老牌大世族,枝枝蔓蔓不计其数,而资源是有限的,有人多得,必然就有人少得。

裴姝回答道:“因为他没有退路!”

简短却包含良多。

通常没有退路的人,唯恐行差踏错,而慎始敬终,一旦抓住机遇就会全力以赴,背水一战。

施恩的人若立身正,他便不敢歪。

注视着对面人清亮的眸子,这次严沼没沉默太久:“可量才叙用。”

以为还要长篇大论的裴姝眨了眨眼,这人清正却不迂腐,有点可爱。

他说罢,也不去看裴姝是什么表情,起身就往外走。

未料他走的如此干脆又突然,真是一句场面话没有,裴姝下意识身子一斜,伸手拽住他的官服袖袍:“等等。”

严沼搭着眼帘,盯着落在他袖袍上细嫩纤长的手指,心头为之隐约一颤:“还有何事?”

裴姝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松开手,端正坐姿,扬了扬下颌点点食案上的菜肴:“我一个人吃不完,浪费不是好习惯。”

严沼垂目默然一瞬,重新坐了回去,手握长箸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这人吃饭和他处理政务时一模一样,端肃的一丝不苟,背脊笔直,细嚼慢咽,安静的没一点声儿。

裴姝拾起公筷给他布菜,有清淡有油腻,他都吃了。

“喝杯酒解解腻?”琥珀色的酒水从壶口流淌出来,顷刻满室飘香,是一种很特别的柑橘酒香。

严沼冷淡压压手:“我不沾酒。”

裴姝手肘撑在食案上托着腮,笑颜堪称蛊惑:“果子酒,不醉人,不迷智。”

严沼视线斜睨过去:“果子酒也是酒。”

“严大人还真是自律的犹如苦行僧。”懒洋洋揶揄一句,裴姝不再劝,自斟自饮一杯,惬意地眯了眯眼。

果子酒甘甜清爽,带着丝丝酸味,很是开胃。

裴姝一口气吃了三个羊肉卷饼,擦手时扫到案上无人问津的芜菁,一双水眸闪过狡黠,一筷子夹走半盘,转瞬落进他碗里。

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苦菜,严沼蹙了蹙眉,脸上隐隐划过一抹难色,却也吃得干干净净。

裴姝满意了,闷笑几声,又抿了一口果子酒,舔了舔舌尖残留的香甜酸味:“说起来我还没谢你呢,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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