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载:
兴平元年春,操攻徐州, 破襄贲, 所过多所残戮。
建安三年冬十月,操攻徐州, 至彭城, 屠之。
东汉末年,天下皆遭屠戮, 而最为甚者,徐州定可算其中之一,几次杀戮, 彻底的使徐州由天下重州,变为近乎无人之境。
郭嘉曾阻止了曹操为报父仇屠城, 现下自己却要亲自来完成他曾经阻止的事情。
这仿佛一种必然的宿命,是徐州的,亦是他自己的。
不过,若是徐州必然要经历浩劫,毁在他手里, 比起毁在曹操手里要好得多。
郭嘉把玩着玉杯, 漫不经心地想着。
突然, 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郭嘉懒懒的抬头,果不其然是刘备急切地冲了进来,身后自然还跟着他那两位好兄弟。
“郭祭酒,城中百姓总归是无辜的, 两军交战……”
“别急啊,玄德公。”郭嘉笑笑,他望了眼刘备飞快跑来额上的汗水,为他递了杯热茶,“先坐下,喝口茶歇口气再说。”
郭嘉的态度一如前几日般温和,这让刘备不禁一愣,竟真的依言坐下,怔怔地接过茶杯。倒满刚烧好茶水的玉杯发烫的很,刘备一接过就反应过来,眉头一皱,又道:
“郭祭酒,关于……”
“玄德公,那件事就如嘉说的去做就好了,放心吧,无事的。”
“可是……”
刘备还想继续再劝下去,郭嘉却已经没了耐心。他脸色一变,温和的微笑瞬间变成了嘲弄。他抬眸冷冷的望着刘备,一字一句缓缓道,
“玄德公,嘉身体不好便委托你代嘉多管了些事情,但你不会真以为,这军中是由你来做主吧?”
刘备一顿,哑口无言。
郭嘉说的没错,虽然前些日子他推脱身体不好请求刘备代管军中事务,刘备也已经将军务都抓在手里,但这仅是表面上的。曹操的军令下,郭嘉才是此时的一军主帅,无论刘备掌权多久多深,只要郭嘉想要将这份权力收回来,刘备就一丝一毫都反抗不了。
所以,前些日子郭嘉自然对刘备全盘信任,反正不过是多了个代他处理事务而又无法把权的苦力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首领。”
自打彭城完全拿下后,?蛸卫便再也不避人,而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军营之中来帮郭嘉执行一些不方便军队来做的命令。此时,一名?蛸卫禀报后走了进来,跪地行礼:
“已经准备好了。”
“好。”郭嘉倏的站起身。他看了看从刚才起就沉默不语的刘备,微笑道,“玄德公爱惜百姓,自是看不得血腥之事,不妨先回去休息如何?”
郭嘉说的客气,但其内心的打算,刘备又怎会不明白。他暗暗看了眼立于他身侧的张飞,一咬唇,抬头硬声道:“不必了。备愿与郭祭酒同去。”
“这可不好吧。”郭嘉继续说的温柔,“这些日子都是玄德公代嘉安抚百姓,像今日这种小事”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疾风掠过郭嘉的发鬓,待他反应过来时,利刃已紧贴脆弱的颈部。
出刘备意料的是,郭嘉没有害怕,他瞟了眼此刻挟持住自己的张飞,竟是忍不住笑了:“人都说玄德公最讲礼仪诚信,原来像这种事,玄德公也干得出来啊。”
刘备自是听得明白郭嘉话中的嘲讽,但他并不在乎,只是郑重道:“抱歉郭祭酒,多有得罪。但为了黎民百姓,备必须如此。只要郭祭酒现在下令绝不再残害百姓,并尽力救助城中居民,备即刻就让三弟离开,我们兄弟三人一同向郭祭酒赔罪。”
“呵呵。”郭嘉冷笑了声,“玄德公真的是说的道貌岸然啊,但嘉明白,玄德公不是担心百姓性命,只是担心自己的名声被毁了吧。毕竟这几日在外的都是玄德公你,所以这条命令,百姓只会以为是玄德公你下的,而并非嘉。”
“郭祭酒怎么想都可以。”刘备神色不改,眸中仍是镇定与坚决,“还请郭祭酒即刻下令,取消命令。”
“呵,那如果嘉不肯下这个命令呢?”
“郭祭酒。”郭嘉身后,张飞的声音传来,话语中的冷意清晰可见,“我大哥仁义无双,肯守礼节与你商量,但我张翼德只是个粗人,下手没轻没重的,若是你再不下命令,我一个不小心做出什么事来,那也只能抱歉了。
况且,郭祭酒也该明白,你死了,其实对我们更有好处。”
是啊,若是郭嘉死了,刘备稍加伪装就可以掩饰过去,然后掌控住余下的这些兵马。虽然不多,但也算又有了些资本,而且还可以保住彭城的百姓,这的确是一举两得的事。
“嘉当然明白啊。”郭嘉耸耸肩,语气无奈。刘备听见此,暗舒了口气,还当郭嘉终于肯放弃之前的命令,正要让张飞将剑拿开
“所以,这么明显的破绽,嘉会堂而皇之的留给你们吗?”
又是疾风掠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被挟制的人已然变换。郭嘉轻轻移开脖颈上的剑,走到一旁,微笑地看着被几名?蛸卫指住要害的三人。
梁屋之间的?蛸,隐蔽万分,难以察觉。但若是真的不去察觉,最终一定会是灭顶之灾。
“来,送三位回屋,没有嘉的命令,谁都不许再让他们出屋一步。”
刘备不在乎横在他致命处的利刃,他只是定定的望着郭嘉,几丝愤恨几丝不解亦是几丝不甘道:
“卿本佳人。”
郭嘉回以微笑,其中的血色将刘备最后的希望浇灭。
“请。”
彭程城内,专有一处巨大的场地,是昔日陶谦、吕布用来练兵的。而此时,士兵只是立在练兵场的四周,午后的阳光烈的很,照在他们的尖刃上,泛着令人胆寒的光亮。
而在中央的,是彭城成群的百姓,不管是换了疫病的还是没有的都混乱的站在在一起。他们就好像是牲口一般被驱赶到这里,脸上的茫然告诉着他人,他们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迷茫。
因为,先前刘备告诉他们他要救他们,请他们再相信他一次,于是当士兵虽然有些不客气的请他们来此时,大部分人都是欣而往之。
他们吵吵闹闹的又轻轻松松的畅聊着家长里短,突然,前方传来响声,他们往练兵场出口看去,却发现来的不是他们所尊敬相信的刘玄德,而是一位身着青衫的文士。他缓缓向练兵场的主台上走去,冷风一过,青衫被吹起,更显得他弱不胜衣。
坐定在主位上,又捧起侍从奉上的热茶,郭嘉这才不紧不慢的望向练兵场上的百姓。
虽然有瘟疫在,但彭城毕竟人口众多,所以现在练兵场上的百姓人数也远远超于经历了与高顺一战余下的士兵人数。所以好在有瘟疫削夺了百姓大部分的反抗能力,这才让郭嘉放心,不会出现反噬的可能。
“丹阳何燕,是哪一位?”
郭嘉微微侧头问向侍从,侍从立刻传给前方的士兵。就听士兵立定站好,大声向百姓吼道:“丹阳何燕,上前回话!”
百姓面面相觑,没搞懂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有位长胡子身材短小的人走了出来。看他虽然贼眉鼠眼,但却衣着鲜亮,一看就是富而不贵之人。他走到人群前,谄媚叩拜道:
“在下丹阳何燕。”
“上前去!”
士兵又厉声道,何燕忙不迭地上前来到郭嘉面前,又毕恭毕敬地跪下重新道。
“在下丹阳何燕。”
“嗯。”郭嘉点点头,将手中的茶放到身前案上,又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卷竹简,打开看了看,指着一列道,
“丹阳何燕,以贩丝卖布为商,家中共有一十八口人,可对?”
“是是。”何燕连连点头,“若是先生需要,我可以……”
郭嘉懒得等何燕说完,他抬抬头,立刻训练有素的士兵就上前制伏住了他,这时,何燕才真正开始害怕了,练兵场上的百姓远远看到这一幕,也有些骚动。
而郭嘉正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一切。他从身边的一个士兵中拿过一把环首刀,亲自走到何燕面前,用一根手指轻轻挑起何燕的下颚,微笑的看着人此刻惊恐万分的表情。
然后,手起刀落。
毕竟是文士力量不够又从未学过刀剑之术,故而费了好大的劲,郭嘉才勉强将何燕的人头割了下来。鲜血从颈部迸出,瞬间溅了郭嘉一身,这般惨烈的场景,纵使是身经百战的士兵,有的都觉得触目惊心,看不下去,在场唯一没有变一丝脸色的一群人,就是?蛸卫,他们只是淡然的望
着这一切,除了郭嘉下的命令之外,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郭嘉将溅到自己脸上的血迹抹去,而后亲自捧起那颗掉落在旁的头颅,交给士兵。命令早已下达,他们自是知道这颗头颅将送往何处。
练兵场里的百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吓傻了,突然有人高声尖叫一声,他们才如梦初醒,不要命的要从练兵场往外逃。但进来容易出去难,更何况大多数人还身患瘟疫,本就气息奄奄,哪里能抵抗的过全副武装的士兵。当目睹了几个人死在兵刃之下的时候,百姓们终于冷静下来,重新退回了练兵场中央。
有人轻声哭泣了起来,有人低声咒骂了起来,也有人互相抱住缩在一起,企图找到一丝安全感。
郭嘉对这些视而不见,他只是有些可惜那些刚刚死去的百姓。一个眼神,?蛸卫立刻明白了郭嘉的意思,他们如影般快速到练兵场上,将几具尸体的头颅割掉拿回。
“玄德公呢?!他说了要救我们的啊!”
终于,百姓们爆发出了最声嘶力竭的高吼,然而他们得到的,只是郭嘉冷漠的嘲讽:
“刘备说要救你们自然是骗你们的,否则你们之前怎么能乖乖听话让他入彭城呢。”
“不可能!玄德公为人忠义仁德,而且……”
“忠义仁德?”郭嘉望着那领头之人,忍不住嗤笑道,“忠义仁德就是你们在这里受到杀戮,却不见他的人影?告诉你们吧,他只是在屋中做缩头乌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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