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台,你指责主公时义正言辞, 想必到现在为止还自认为正义无比吧。
……
呵, 你想多了,嘉厌恶你厌恶的厉害, 怎么会是来当说客劝你归降呢。只是嘉就有两点十分好奇, 你这种高洁之士,总不会连嘉这么小的疑惑都不肯解答吧。
……
第一, 当时你也在场,若是主公未杀了吕伯奢,难道你就会以死谢罪吗?
……
哦, 是吗?那嘉真是小瞧了你的骨气啊。
那第二,既然你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该杀死无辜之人, 为何在濮阳时,你仍下令要杀死田氏的小女儿呢?
……
没错,是嘉先让暗卫杀死田氏其他的家人,但最后让他下定决心背叛你们的,可就是你亲口下令, 当着他的面杀死的那个小姑娘啊。
……
怎么?不肯说话?明明是你不敢承认吧, 不敢承认事到临头, 你也是为了所谓“大局”要牺牲他人的人;不敢承认若是那日手中有剑武艺高强的是你, 吕伯奢一家人反而会死在你手上!
……
嘉血口喷人吗?呵,明明你已经也开始怀疑了,不是吗?
你以为主公那日的悲痛就比你少半分吗?你以为主公苟且活下来就会比当时以死谢罪少半分痛苦吗?杀人就是杀人,非要找那么些大义的理由, 难道就能让死去的人少流一滴血?既然动了手,下了令,就要堂堂正正的去承担这份血债,就要坦坦荡荡的面对一切恨意,忍辱负重,不让死去的人白白丢去性命。
而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想着理由开脱,把一切罪责都归结给旁人,从而让自己能自作正义毫无负担的指责别人。呵,如此无耻行径,公台兄,你说是不是比伪君子还虚伪,比懦夫还令人生厌?
……
嘉可没有指桑骂槐,公台兄多心了。好了好了,嘉今日该说的已经说了,就不留在这里叨扰惹公台兄烦恼了,如何选择,请君自决。”
“等等!”
被陈宫突然叫住,郭嘉有些疑惑的回头望去,依他所想,陈宫此时应该巴不得他赶快消失才对。
“郭嘉。”陈宫紧紧盯着郭嘉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曹操曾说‘宁我负人,毋宁负我’,你替曹操犯下那么多血债,就不怕有朝一日,与吕伯奢一样的下场吗?”
“噗。”一个没忍住,郭嘉笑出了声,“陈公台啊陈公台,到现在你都没看透你恨了这么多年的曹孟德,更不了解我郭奉孝。
宁我负人,毋宁负我?只要于大业有益,负了嘉又算什么,哪怕让嘉抽筋拨骨,万劫不覆也无所谓啊。”郭嘉温声道,句尾挑起的音调毫不掩饰的显示出人说这句话时愉悦的心情。突然,他似乎想起来什么,漆色的双瞳中闪着难得一见的温和的星光。他又轻声开口,声音却低的不似说给陈宫,而是留给自己的一句吟唱,
“更何况,嘉之前已经给了明公负了嘉的机会了。连这么有利的机会都放过了,之后,明公,怎么会负了嘉呢。”
从看押陈宫的房间出来,明媚的阳光让郭嘉不由又微眯双眼。他走到在门口等了许久的贾诩面前,示意人已经结束可以离开了。
两人并行走了些距离,待身旁再无看守的士卒后,贾诩似是闲聊般道:“主公明明是让你来劝陈宫归降的,怕是想不到你到这来一字一句,却是在逼死陈宫。”
郭嘉侧目,立刻喊冤:“文和可莫要污蔑嘉,嘉哪有那般心思。再说了,你刚刚一直在屋外,又不知嘉具体说了什么。”
贾诩故作怪异的看了郭嘉一眼,惊异道:“那莫非是诩想错了?像陈宫这种留下无用还会给主公添无尽麻烦的人,郭祭酒却想留他一命?”
话说到这个程度,郭嘉再做戏无趣了,更何况他也不过是言语调笑几句,不必真防着贾诩:“文和真是了解嘉啊。其实,主公也知道陈宫的个性,无论如何都不会投降,不过是想劝他珍惜性命再当个闲人养着就是了。”
曹操有时,颇有文人之气,念情念得极深。但陈宫并非是个真能让人省心的人,留下又不能用就意味着多了一分不确定因素,所以,郭嘉只能来替曹操下这份狠心。
“主公什么都看得明白,只是心有些不忍而已。否则劝降这种事,哪适合让嘉这种嘴毒的人来啊。”
“主公当真是信任你。”贾诩轻叹了句,却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那既然今日事了了,诩便先回去了。”
“文和且慢。”郭嘉止住贾诩,转头轻笑望向人一双狐狸眼,“陈宫的死已是定局,但刘备如何处置,嘉还想听听文和的想法。”
贾诩应声止步,却不知郭嘉这是什么意思。他思索片刻,沉声答道:“对于刘备,自是杀不得,更放不得,所以不如就此带他回许都,封个虚职看管起来就是了。”
听了贾诩的话,郭嘉微叹口气,声音中全然是遗憾与不甘:“是啊,杀不得,放不得……真可惜,嘉分明那么厌烦刘备,却还只能看他活得好好的。”
贾诩打趣道:“奉孝竟然厌烦刘备?诩还当彭城时的相处,奉孝与刘备已经交情深厚了呢。”
郭嘉依言竟真的好像在回忆往昔彭城时的情景:“其实,刘备此人若是为友,倒也不失为一位佳友,可惜了。”言至此,郭嘉不由又勾起唇角,墨瞳中的暖色裹着毫不掩饰杀意,“可惜了,他挡在主公大业的路上,所有挡在这条路上的人,嘉都厌恶万分,欲除之而后快。”
寒风突凛,郭嘉依风势微向贾诩靠去,头正好搭在人的肩上。他轻启双唇,口中的热气呼在贾诩的耳垂上:
“所以啊,文和,宛城的人你要是再不撤出来,嘉可是也会厌恶你的。”
屏气心悸,却突是一阵北风狂烈,折了满园枯枝砸地,打破了刚刚诡异的气氛。
郭嘉是受不住风的,哪怕出来前曹操硬给他里三层外三层穿的厚厚的,一碰到风就不得不退开俯下身咳嗽起来。站在原地的贾诩揉揉耳垂,又看向咳嗽的郭嘉,走到人边帮人轻拍着背,唇角却已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诩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郭祭酒是如何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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