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早已看出,曹操知道自己此事犯了大错却又嘴硬不肯承认。他身为谋士,也不指望主公能当真开口承认错误,叹了口气,继续道:“刘备若叛,必会勾结徐州族姓占据徐州,与袁绍夹击主公。主公应速速遣人送信徐州,加强防卫,以防万一。”
“仲德此言甚是!孤这就派人快马前去!”
如此,最好的情况,也只能是亡羊补牢了。
程昱心中轻叹。早知今日,当初纵使会损失名声,也当先杀刘备,留下这般枭雄,再能有机会杀他,也不知是何日了。
将尸体推到地上,又将一刀割下的头颅扔到地上,她坐起身,闻着浓重的血腥味,不禁嫌弃的皱起眉。
她一边将沾满血迹的外衫褪下,一边走向门口,轻叩门侧三下,便有婢女推门而入。婢女身后,是面容冷峻的几个高大健壮的男子,无论是只着里衣的美人还是屋内惨烈的场景,都未能激起他们一丝波澜。一人将尸体拖入麻袋中,一人拣起头颅扔到麻袋里,三人将屋内沾到血迹的被褥、衣服以及其他物品拿起,换上一模一样的新物,一人用漆盖住地面上的一滩血。
一切都在沉默而迅速的进行。最后,婢女将配好的香料放进香炉点燃,袅袅的香雾抹去了屋中最后一丝血色。
“备点热水来,我要沐浴。”
“是。”
不消片刻,装着热水的浴桶便被抬进屋中。待门再次合上,她褪去里衣,任婢女扶着踏入桶中,缓缓坐下,任热水没到颈部。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一刚及冠的少年大步而入。面对室内的兰汤潋滟,活色生香之景,他毫无动色,反而对女子怒声道:“懿让你在刺客动手之前就杀了她,你看看你现在做了什么?!”
在温水与氤氲的香气中即将入睡的她缓缓睁开眼,半眯的凤眸中潜藏着被吵醒的烦躁:“哟,平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司马二公子,今日竟如此失态,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呢。”
女子柔美的声音下,极尽嘲讽之意,无疑是火上浇油。但他毕竟究竟世事,从进屋到现在,反而渐渐冷静下来。女子见人如此,无趣的撇撇嘴,这才解释道:“司马二公子,我这么做,可是在帮你啊。
你如今已经及冠,也回到司马家,迟早要出仕为官,而曹操无疑是你最好的选择。郭嘉如果死了,那么久掌?蛸的你便是最好的接班人,曹操必然会倚重你,也会倚重司马家,岂不美哉?”
“愚蠢!”司马懿斥道,“曹操肯将?蛸交给郭嘉,就是看重郭嘉身后无家族支持,除了依附曹操尽心卖命别无选择。但司马家根基深厚,曹操绝不会将?蛸交给懿,否则,就是想以此骄兵,置司马家于死地!”
“那就是二公子和司马家要头痛的问题咯。”女子回给司马懿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染着花汁的朱唇娇艳欲滴。
“张春华!”司马懿此时终归还是年少,未有多年后的隐忍。见人如此,再是告诉自己冷静,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可心中万般气恼又不能对人发,更是憋屈。半响,才又平息了情绪,紧紧盯着人的凤眸,一字一句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张家还要和司马家合作的话。”
闻言,张春华不禁又莞尔一笑。她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向前,走到浴桶另一边边缘时,刚好站到了司马懿的面前。身为女子,她的身高让她不得不微微踮起脚垫,才凑得到人的耳边,吐气若兰:“不是张家和司马家,是我和你。
别忘了尽快来提亲哟,仲达。”
司马懿低下头,如狼一般的双目针锋相对着张春华贵气逼人的凤眸。他们都是精明无比的商人,谁都清楚,这场买卖里的针锋相对,谁先退让,谁就会赔得血本无归。
突然,司马懿笑了,温暖若春风乍吹水面:
“好,春华且等着懿,不会太久的。”
待司马懿离开,张春华又退回到还勉强泛着热气的水中,却是比刚才多了些许心事。她扭过头,问为她添着热水的婢女道:“你家先生真会死?”
“目前没有消息,奴婢不敢妄言。”
“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家先生那种大祸害,依我看来,定能活到百八十岁。”她打趣的说道。
再说了,分明是这个祸害让我晚那一时半刻的。
郭嘉究竟要做什么,她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但保险起见,我再确认一遍,纵使郭嘉死了,我的报酬,还是能拿到,对吗?”
“是,姑娘要的东西,不日就会送到山家。”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彻底放下心。氤氲的雾气中,她逐渐放松下来,困意渐渐袭来。一片朦胧中,她不禁又想起刚才离开的司马懿。
这位司马二公子,身世也是件趣事。原本,他生辰与司马防相冲,被以为不吉,司马防就打算将这孩子过继司马家他支抚养,结果在送去的路上遇上山贼,同行的人全都丧命,这孩子也生死未卜,司马家都以为这孩子已经死了。哪知这么多年,这孩子竟然还活的好好的,儿子失而复得的司马防自是早忘了什么忌讳,便在司马懿及冠之日,正式将他认了回去,作为名正言顺的司马家的二公子。
“生辰就可以决定人之吉凶吗?真是可笑之至。”
她想起他说这句话时语气中的嘲讽,与那一丝难以察觉的伤痛。那时,她就知道,司马懿和她是一类人:
他们这种人,不信天命,不信感情,只信利益,因利而聚,因利而散,与市井商人,别无二般。
只是,他们要买卖的,是天下。
选择司马懿,必然是她张春华为山家,做的最大一笔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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