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阳光是这样灿烂, 空气中漂浮着不知名的花朵的馨香, 暖洋洋的就好像春天一样,段寒之的眼神却淡漠得仿佛十里寒冬。

关靖卓的行李箱就这么随便丢在地上,落地的同时溅起细微的烟尘。轮椅的位置比较高, 他跪下来的时候,头低下去, 大概到达段寒之膝盖的位置——然后关靖卓抬起手,重重的捂住自己的脸。

段寒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问:“你来做什么?”

关靖卓沉默了一下,“我来看你。”

“那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关靖卓闭了闭眼:“可以跟我一起走吗?”

段寒之用有点怜悯、又有点厌弃的眼神, 默默的看着他, 半晌反问:“你觉得有可能吗?”

关靖卓摇晃了一下,站起身来, 提起箱子。但是他没有走, 只是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段寒之。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整个人就像是笼罩在一片阴影里,面目模糊,五官黯淡, 长长的阴影从他站立的地方投下来,甚至把坐在轮椅上的段寒之都掩盖在其中。

“我爱你。”关靖卓顿了顿,好像想找一些更能表达他此时情绪的词句来, 但是显而易见他失败了,只能重复了一遍:“——我真爱你。”

“但是你更爱郁珍。”段寒之安静的看着他。

“我不爱她!”

“你爱她。不然你为什么要跟她结婚呢。”

段寒之的声音平稳甚至淡漠,没有一点颤抖,然而关靖卓却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他盯着段寒之,看着他额前过长的遮住了眼梢的刘海,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和削瘦的侧脸,看着他那古井不波的,平静仿佛深潭一般的眼睛。

“我……”关靖卓缓缓的说,“我从订婚宴上……跑出来了。关烽叫我不必再回家了。”

正午的微风掠过花园,从郁郁葱葱的枝桠间轻轻溜过,叶叶声声,悉悉索索,仿佛潮起潮落。阳光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一切都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就好像下一刻,整个世界都会渐渐消融在那光晕里,只留下一片喧嚣的、压抑的、虚妄的空白。

“有什么用呢……”段寒之轻轻的叹息着,“就算你跑出来看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回头的年纪了。”

关靖卓紧紧握着他的手,几乎连说话都必须要用上全身的力气:“我一直很爱你,我也相信你曾经爱过我……我们重新开始吧,就当作以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当作我死过一次,你死过一次,然后我们活过来,重新相见,重新开始……”

“不可能了,”段寒之深深的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我们不可能了。你可以走出来,你可以选择忘记以前发生的事,但是我永远都留在了那里……我永远都记得我告诉关锐,我要跟你分手的那一天。我这辈子到死都忘不了那一天的所有情形,一直到我百年以后,闭眼断气,进了棺材……我都不会忘记那一天的任何一个细节。靖卓,那是我这一生最痛苦的一天。那一天,我跟你分手了。”

段寒之反手轻轻抓住关靖卓的手,引领他触碰到自己脸上那道横贯侧脸的伤疤。

“……甚至比它还要痛苦,比什么感觉都鲜明,就像是那一刀没有割在脸上,而是直接……直接……”

段寒之闭了闭眼睛,半晌才接着说下去:“——直接割到我心里去了。就是那种感觉,我永远都忘不了。”

关靖卓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风声渐渐大了起来。树荫斑斓的叶影在地上晃动,风吹过草地发出流水般哗哗的声音。

段寒之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飘拂起来,白衬衣棉质柔软,领口微微的拂动,安详而疲惫。

“靖卓,”他说,“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承认吗,当初明明是你先离开的我。”

“……我没有!”

“你认为你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实际上我却没办法忍受……我没有办法。靖卓,我脾气不好,混了这么久了,如果以后再有人给我气受,我是受不了的。我们早就应该承认彼此的失败,我们的性格互相不合,也许你和郁珍在一起才是正确的决定。我们分手很多年以后我才慢慢想通这个道理,或许你当初选择郁珍就是个明智的决定,我不应该怪你。”段寒之顿了顿,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终只轻轻放开了关靖卓的手,“……靖卓,我现在只希望我们都能各自好好的生活,互不伤害,互不干扰。祝你和郁珍……新婚快乐。”

关靖卓退去了半步,脚步有些踉跄,险些跌倒。他紧紧抓着行李包的把手,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却非常的惨白。

“……我当初选择的是你。”

段寒之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关靖卓闭上眼睛,十几年不曾流泪过的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泪水突然涌出眼眶,几乎难以自制。

太难看了,这个姿态真是太难看了。关靖卓心里一遍一遍的想。

他转过身,顺着来时的路,向远处走去。他的步伐凌乱,就好像一头失却了方向的困兽,茫然无措的向着前方跋涉,不知道哪里是归途,哪里是尽头。

段寒之留在了他远远的身后。

卫鸿回到国内,首先迎接他的就是记者们的□□短炮。

大片大片的镁光灯闪烁,几乎耀得人睁不开眼睛。记者前仆后继的堵在去片场的半路上,以至于卫鸿那辆平均一个星期抛锚七次的破旧路虎都被全面的曝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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