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浣衣局干了两个礼拜的活,十七已经摸熟了浣衣局的规矩。先是帝后、嫔妃和皇子公主们的衣衫分开由不同的等级的宫女换洗,再是往下有头脸的女官和公公,再到普通宫人,最后是低贱奴才的衣衫,都有不同的苑负责。晾衣衫的宫人一共四人,叠衣衫的亦有四人,再分配由各宫宫女送回。

十七伸了个懒腰,看着盆里冒着皂荚泡泡的低贱奴才的衣衫,默默叹了口气。从禁足的刘选侍放出来的宫女,只配洗低贱奴才的衣衫,这是宫里的规矩。

有个浣衣宫女搬了盆子坐到十七身旁,搭话道:“你是新来的,银子交了没?”

十七停下手中功夫转脸道:“什么银子?”

“看你洗的是低贱奴才的衣衫,想必是没给左副使大人银子吧?”宫女吃吃笑道,“你看我盆子里,洗的是有头脸的姑姑们的衣衫。”

原来浣衣局里洗衣服的宫人也根据洗的是谁的衣衫有等级之分,十七明白过来后忍俊不禁道:“无论洗妃子的衣服还是下人的衣服,不都是洗衣服而已么?”

“话不能这么说,看你洗的是谁的衣服,连伙食都不一样呢。”宫女连忙摆手,又道,“你可认识香儿姐姐?她来找过我,让我关照关照你,我才跟你提起这事儿,不然我可随你洗谁的衣衫。”

十七心头一暖,开心地笑起来,“她最唠叨多话了。”

“可不是嘛。”宫女是个爱笑的人,说一句笑一声,“我是她的结拜妹妹,你可以叫我蕊儿。我当年在百合宫偷了和嫔娘娘的首饰,差点儿就得仗毙了,幸好姐姐替我求饶,我才不至于一死。”

“你偷东西她还帮你?何况只是偷东西,还不至于仗毙啊。”十七疑道。

“那年我娘亲大病,我也是没有办法,唯有偷点东西让我哥在亲属相见日时好带出去卖个好价钱给娘亲治病。”蕊儿搓着衣服回想道,“本是不用赐死的,只是偷的首饰是皇上赏给娘娘的,而且那时娘娘怀有身孕,一时间风光无限,才拿我杀鸡儆猴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左副使大人拿着掸子往两人的盆里一扇道:“干活时说什么话呢!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

十七灵光一闪,双手泡沫往身上一抹,拉过左副使大人到一旁小声暗示道:“不知要多少银子才够呢?”

左副使大人绷着的脸突然放松下来,又严肃道:“你这个新人想贿赂我?”

“怎么敢贿赂呢?只是孝敬孝敬罢了。”十七知趣道。

“你还是挺聪明的。”左副使大人低声问道,“你想洗哪个宫里的衣服?”

十七摆首道:“不知大人能不能把我换到晾衣服那儿去?”

“这个嘛……”左副使大人想了想,“那是晾衣苑的地方,按道理是该与右副使大人说的。”

“大人能不能跟右副使大人说说呢?我可以孝敬两位大人,就当请两位大人喝茶罢了。”十七故意压低声音诱惑道,“此外,我看左副使大人威风凛凛,我想把从家里带出来的玉吊坠赠与大人,只有这么一个玉吊坠,我只给左副使大人,右副使大人是没有的。”

“你这小姑娘还挺通透。”左副使大人作势用掸子往十七身上一打,顿时引来众人的目光,他做戏怒道:“你这新人,什么都做不好,洗衣服不会洗是吧?进了浣衣局还想偷懒?便罚你到晾衣苑那儿去!让右副使大人好好管管!再有不会的,便行刑了!现在随我到你苑中取包袱!赶紧的!”

十七作出害怕的样子求饶道:“请左副使不要赶我走!我会学着的!求你了,我不要到那儿去!”

“还想求饶?走走走!别碍着我们浣衣苑的人干活!”左副使大人道。

如此折腾一番,十七和左副使才到院中收拾包袱,她趁机塞了银子和玉吊坠在左副使的手心笑道:“大人这般厉害,一定仕途光明。”

左副使大人看见银子时眼睛一亮,甸了甸重量后笑着送了十七到晾衣苑,与右副使大人交代一句后便散了。

午后十七稍稍打了个盹便起身干活。晾衣服这功夫比洗衣裳轻松多了,虽然要晾的衣服多得不得了,可胜在能偷懒,且方便出入。

一个月实在是太长了,十七心想必须得早日解决。她捧着一盆刚送来的衣衫,装作不经意般走到一晾着嫔妃宫装的宫女旁道:“原来晾衣服这活儿也不轻松啊,真是辛苦姐姐们了。”

“就是啊,都想不通妃子们的衣衫怎么这样多,每天一套已经够多了,有些妃子却变着法儿穿衣衫,赏花要穿艳色的,见皇上要穿隆重的,在宫中要穿随意的,还有寝衣什么的一大堆,每天晾都晾不完!”宫女接话,念念叨叨地说了一堆。

十七趁机道:“可不就是,我洗衣时虽不是洗嫔妃们的衣衫,可宫中这样多的宫女公公,洗都洗不完,还是洗皇上跟太子的衣衫好呀,衣服换得不多,伙食还好。”

“你是新来的?倒是很能说话呢。”她来了兴趣,“你不知道,前段时间太子那儿都未送衣衫来浣衣局洗,是前天突然送来了一套衣衫,还是干干净净的呢,不过大家都没说出来,按规矩洗了罢,那段时间洗太子衣衫的宫人可是偷了不少懒呢。”

“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发生在咱们身上呢?”十七学着宫女的样子把宫人的衣衫晾在了架子上,“我在浣衣苑干活时听她们说太子相貌十分俊美,那洗他衣衫的宫女岂不是乐坏了?”

“是——呢——!”她拉长了声音,半是羞涩道,“小时候听说书老人说,皇上和喜欢的嫔妃相遇都是在浣衣局,若是太子来上一回,说不定这人生的命运便从此改变了。”

一宫女掀了账帘走来,接着这宫女的话道:“你就会白天瞎想,毓庆宫的小路子要来取太子的衣衫了,赶紧撤下来交给叠衣苑。”

“可我活儿都没干完呢!”这宫女急道,那宫女却走远了。

十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姐姐不嫌弃我是新人,我便帮姐姐把太子的衣衫撤下来送到叠衣苑去,还请姐姐指路。”

宫女一笑,忙答应下来,指了路便让十七去。十七收下太子的常服,虽然用皂荚洗过,却仍然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龙涎香香气。她三两下便到了叠衣苑,又客气地与苑中人打了照面,终于等到了小路子。

“路公公,来取太子的衣衫是吧?可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了。”叠衣苑的宫人礼貌地把衣衫递给小路子道。

“可不是,话说你刚才这话不能乱说,别人问起你要说常常见到我才对。”小路子精得不得了,只不过一句客套话便被藏着暗中意思给回了过去。

宫人连忙称是。小路子眼尖,留意到十七便道:“你看着有些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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