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云乐公主禁不住感叹道:“只有先生这样的有心人,才会注意到这些人。不然的话,咱们对那里的情况两眼墨黑。何谈扶植西番?即使有再好的国策,也无法实施。”
“殿下通过这些人,了解漠南和西番的情况。先联系到老西番王卡楞,给他一些支持:粮食、物资、兵器等等,让他最晚赶明年春天夺回西番失地。”卜逢时说:“殿下还可以将通过赊刀人了解到的西番情况通报给卡楞。让他心里有数,别当睁眼瞎。”
“本宫一定按照先生的筹谋去做。”云乐公主说:“只可惜,先生要去北境。不然的话,这项计划就由先生实施。那该有多好。”
“北境的事情也很重要。”卜逢时说:“卜某早就做了一些了解。瀚州一直是朝廷的一块心病。连云州的老百姓都时时受到侵扰。无法过安生日子。许多百姓甚至妻离子散,流落他州。卜某就在京城也曾见过一对卖唱的父女。他们就是云州人。母亲和儿子被瀚州部落掳掠了去。这样的情景,卜某看了揪心。所以,卜某此次决意北,是抱着很大的信心,也担着很重的责任。殿下,不要以为卜某是躲清闲去了。”
“本宫从来没有认为先生要去躲清闲。”云乐公主说:“我认为,朝中有人故意刁难先生。要将先生发配到瀚州去。先生去瀚州,本宫心里实在有些不忍,也实在感到不甘!”
“这倒不必。”卜逢时说:“卜某作为朝廷命官,陛下的臣子,朝廷派往哪里,卜某就该到哪里任。陛下哪里需要,卜某就该到哪里。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甘?卜某所虑的,就是不能把瀚州的事情尽快办好。给陛下分忧,给朝廷分责。”
“先生的高风亮节,实在让人钦佩。”云乐公主说:“只不过,云乐心里还是有些想不开,有些不痛快!”
“殿下有什么想不开的?”冯姬插言道:“卜大人是去任,是去做官。是去为朝廷治理瀚州的。又不是去遭罪或者享福的。即使有些委屈,有些作难。那也是大人应该担当的。何况,卜大人这一去,远离京城,远离南朝,也就远离了是非。再也没有人身危机了!这一举几得的好事儿殿下还要感到不痛快?还要想不开?”
“这倒也是。”云乐公主说:“本宫倒是没有想到先生的人身安危这一层,倒是让你给提醒了。那好,咱们就祝先生一路顺风!为先生的远大前程干杯!”
三人高高兴兴的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闲话。一直挨到半夜,方才歇下。
第二天起来,云乐公主还想要再往前送一段路程。卜逢时坚决予以阻止。冯姬也再三劝谏。于是,云乐公主带着两位女官折马返回。卜逢时与他的车队继续北。
第五天,一行人到达了献州城。献州地方官照例接待,不在话下。
献州是北朝中土大地最后一个州府。过了献州,就到了北牢关。出了北牢关,就算是塞啦!朔州,云州以及东面的幽州,西面的鄯州还有最北面的瀚州,都属于关外。也称关外五州,或者塞五州。五州地广人稀,幅员辽阔。面积加起来差不多赶南边的几十个州了。北朝的农业区至此结束,五州以畜牧为主。北朝的战马全部来自这五个州。盛京城民众所吃的牛羊肉也全部来自这五州。
每到一座城市,卜逢时自然忙他的事务,其他人则忙着采购。他们最关心的就是本地的好吃好喝。刺史大人把打来的秋风全给了他们,由着他们花。由着他们吃喝,由着他们采购。几个人不知道出了关外就是牧区,见市面羊肉又多又便宜,又好吃。便买了三只烤全羊。让老板烤得金黄发脆,卸成了几大块装在口袋里。两个捕快爱喝酒,见献州的老酒挺好,又买了两大坛。几个人恨不能给大车加个边儿,再多装些东西。把能采购的都采购遍了。折腾了小半夜,才闹停当。
第二天早晨,献州的地方官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城门外面。一行人辞过之后沿着一条白得发亮的干硬土道向北迤逦行去。中午过后来到了北牢关前。几人在关下的驿站喂了马,打了尖儿。吃饱喝足,歇了一会儿,便又动身路。
守关的将士告诉他们:出了关天气可冷。要多带点御寒的衣物。卜逢时一看,可不是吗?京城的桃花都已经凋谢了大半个月了,关前的桃花才刚刚开放。于是,他让两个捕快拿着自己的名刺去找守关的将官,从兵营里借了几套棉衣还有一顶棉帐篷。一行人便又急着赶路了。
这一天晚,他们歇在了塞的黄土高坡。四周没有一棵树,只有一些低矮的野草。野兔与旱龙(蜥蜴)满地跑。到处是堆的像火山口似的黄鼠洞。黄鼠机警地站立在土垄子向四周观看,对这些陌生的不速之客感到十分好奇和不解。一段被风吹日晒侵蚀尽了的边墙横亘在荒原。从东到西,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知是哪朝哪代打的这一道边墙。如今,它像一条无言的故事一样,让人猜测它的开头和结局。一座残破不堪的烽火台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似的立在落日下。面布满了蛇鼠洞和风水窍。荒芜的大路孤独的伸向北方,面没有一个人影。落日的余晖将它映照的又凄美,又感伤。
那几个从没有到过北方的人,觉得这里太荒凉。卜逢时却对他们说:
“这你们就不懂啦!这也是一种美呀!而且从古到今,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引起过多少人的遐想。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里虽然没有大河,但你们看那条又白又亮的大道,像不像一条河?再看那落日,又圆又大,亮得刺眼。在中土大地永远也看不到这样的太阳。那远处的荒原,虽然没有孤烟。但是你们看,那条笔直旋转的旱魃,卷着黄色的尘埃,自下而直冲云霄,难道不像一条孤烟吗?”
几个人七手八脚忙活了一阵儿扎起两个帐篷。三个车夫又架起土灶,烤起肉来。
“哎呀!多想吃一口家乡的白米饭呀!”一个捕快叹着气说道:“顿顿吃羊肉。吃的我都火了。都起了口疮啦!”
另一个捕快嘲笑他说:“你呀!就是个穷命。天生在家喝那稀溜溜的白米粥。让你享两天福,吃几顿肉,你倒起火来!自打年轻时候从军一直到退役回京,什么时候过过这样滋润的日子?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还有钱花。在家的时候,哪天不是吃了顿愁下顿,过了今天愁明天。啥时候过过舒心的日子?如今,随着大人,天天吃香喝辣,啥心也不操。这样的日子,给啥也不换。就是在京城给我再娶一房媳妇我也不回去喽!哈哈哈哈。”
“想得美!把你想的——多美!”被他嘲笑的那位回怼道:“还娶一房媳妇?只怕将来回得去回不去呢?这砂峁石岗的,冻不死也得闷死!”
“大哥是在京城热闹惯了的人,乍到这塞外野地不习惯。”几个正在烤肉的车夫接过话茬,说:“叫俺们说,只要有吃有喝,能挣点儿养家糊口的钱,在哪都一样。要是没吃没喝没有钱。待在京城里也不过是一个叫花子。京城里有再多的繁华和热闹,又和俺们有啥关系呢?俺们几个倒想天天跟着大人过这种快活日子。只怕人家还不想要,到了地头,雇佣期限一到就打发俺们回去了呢!大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抱怨呢。俺们几个还说呢,只怕将来有一天想起今天顿顿吃肉喝酒的日子,要后悔地睡不着觉呢!”
卜逢时听几个人一言一语,一问一答说着话。心里暗想:“民以食为天。一点儿不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吃饱肚子,养家糊口。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官,什么样的朝廷?不解决老百姓吃饭穿衣,养儿养女,乃至婚丧嫁娶养老送终等问题,就不是好官,不是好朝廷。”
过了不大一会儿,几个车夫把半只羊烤得烘烘热。羊身的油滴落在火堆嗞嗞作响,燃起一股一股火苗。几个人动手把羊肉分成几块儿。两个捕快用一个托盘给卜逢时端过来一大块羊肉和一碗熬得发黑的浓茶。卜逢时一边吃着羊肉,一边喝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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