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刚进门,便听得身后一声轻快的叹息:“哈,可抓着你了。”听声音,不是裴靖还能是谁?

安晴骇了一跳,迅速转身,又防备地后退了三步,瞪着他郑重警告道:“以后莫要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缓了缓又色厉内荏地问他,“你不是方才已经走了?”

裴靖笑嘻嘻的,面上有些疲惫:“若是不走,你又怎能干自己的事去?——为什么躲我?生我气了?”说着走近了细看她脸色,半晌实在看不出答案,只得疑惑地问她,“究竟为了什么?”

安晴见他越靠越近,忙向后又躲了几步,低着眼睛闷声回他:“躲你是因为最近我很忙,没空同你出去消磨时间。——你找我,除了玩还有什么其他事么?”

裴靖睨她一眼,神色喜怒不辨:“有,顾姨说我许久不来,十分挂着我,我晌午来时便要留我吃饭。只我听环茵说落梅曾来找你,也未见她出府,便想着她回去时你总要送送,我在,你定是打死都不愿出来的。虽然不知你因了什么突然躲我,我也只得先避一避。谁料你一出去便出去这么久。白教我在角门这儿守株待兔了大半天,晒得一身暑气。”看他额上确实附了细密的汗珠,夏日正午日头毒辣,北角门附近又没什么可以乘凉的地方,也不知他在这究竟等了多久。

明明是抱怨的话,他却仍是用平平板板的语调说出,叫安晴吃不准他究竟有没有生气。

然而这样的语气却叫她愈发觉得内疚,于是忙歉然解释道:“我近几日只是莫名觉着心慌,做什么都没什么兴致,只得一门心思地忙着店里的事。我躲你实是因你最近总找我出门,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又不好总拒绝你,只得避着你些,心道你玩心过了自然也就淡了。”

裴靖哭笑不得:“玩心?你当我是三岁小儿,玩心如此重?”

“难道不是?”安晴瞪着眼睛看他,难道不是眼前这人回回找她都是寻了各种由头带她出门?

“你总闷在家里,难道就开心快活了,还是日进斗金了?”裴靖失笑,摇头道,“你镇日在家待着,最近连店里也不常去了,今日跟落梅出去活动活动身子骨也好,要不每天都只坐着,就是日日吃着补药也是不顶事的。”

安晴疑惑地看他:“裴少爷,你可是什么时候又去学了医术?”

“倒是没,不过顾姨早就嘱咐过我,要我多带着你出去走走,省得你身子寒虚,一年里倒有六七个月的时间手脚冰凉。”

“这是老毛病了,又怎是多动多吃补品就能好得了的?”安晴赧然一笑,“我娘实是关心则乱,你怎的也真拿这话当了圣旨?”顿了顿又放软了声音道歉,“这几日躲着你是我不对,但我最近计划着同落梅和莲清新开一家绣线坊,建造装修这些可以托给旁人,然而怎样染线这类的事情总是要自己亲力亲为才觉着妥当。别的不说,单只找齐染料所需的材料一项便需花费大力气,我实没有闲逛的心思。”

裴靖气笑,突地屈指轻弹她光洁的脑门:“小傻蛋,采买一类的事体,不来找我,倒自己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合着是把我当外人,还是本就看轻了我?”

安晴不觉脸又红了,抬手捂着额头埋怨道:“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叫旁人看去像什么话?我好歹大你七岁,你平日不肯叫我姐姐倒也罢了,行事也愈发的轻狂,别人看了要怎样想?”

裴靖侧身低头,背着手偏了眼笑看她:“怎么想,自然是想,我中意你呀。”

“……莫总开这样的玩笑。”安晴被他弄得没辙,歪着身子离他稍远些才低着眼睛嗔怪地回他。

裴靖呵呵地笑:“我都说这么久了,你也不是第一次听,怎么,还没习惯?”说着又往她通红的脸颊上吹了口气,笑得十分邪恶,不待她再说什么又双手搭在她肩上将她往房里推,“今晚你拟一张单子,写明需要些什么东西,需要多少,明天交给我。十日之内,我帮你找齐你所要的材料。你呢,现在就去换身家常的衣裳,去厨房给我做一顿可口的晚饭,我呢,就去陪顾姨和顾叔逗逗闷子。——顾姨似乎对你的相亲对象那日没出现很是恼火,后来听含夏说是因为家中有事才怒气稍平,晌午又直同我抱怨。说我要是得了由头,定要劝劝你,好歹再同他联系一次,看看这人究竟如何,然后呢,是死是活都给个准话儿。这事儿我是透给你了,你心里是什么打算?”说到最后一句时,虽仍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一双眼却牢牢锁着安晴面庞,多少泄露了他的心思。

安晴听了先是大窘,埋怨的话冲口而出:“我娘嘴上也太没分寸了,怎的能同你说这样的话!”话音刚落便有些后悔,又稍缓了声音道,“我本不太想着这方面的事,然而你娘既然是好意替我介绍,我也不能就这样驳了她面子,所以就随意地见上几面,倒叫我娘添了这个念想了,时不时地便说上一回,搞得我疲于应付。原想着夜市那事过后,我娘便不会再提他了呢,没成想还是想错了。”

裴靖笑道:“顾姨还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自是他也不愿的,不能就这样把人一棍子打死,总要给他个解释的机会。”

安晴颔首,神色略显为难。

话是这么说,自那日林公子爽约之后,他也确实备了道歉的礼物,隔日遣管家送上门来。只是她原就不想与他有多深的发展,因此接了东西之后也便只回了个帖子,道自己并没将那晚的事放在心上也就罢了,并不曾与他再约时间相会。林公子也就因此而误会她余怒未消,每隔几日便寻什么借口给顾府送些东西,因都是家常的物件,又有正经的理由,叫安晴抹不开面子退回去,又实不知该如何处理,也只得将其与裴靖来访等同对待,一律冷处理着,避而不见了事。

“可……解释之后又该如何了呢?”犹豫不决间,她竟将心里翻腾得最热闹的一句话脱口说了出来,甫一出口便觉得不妥,她的姻缘大事,怎能说给个男人听?于是忙打了个哈哈,强打了精神央着裴靖道,“怪道我娘最近对我不冷不热,原是想令我觉着莫名心虚后才设套子,逼我将这事应承下来。这事你插手总是不妥的,不过能拖一日是一日,你若是能哄得我爹娘今日决口不提那事,我便是对你千恩万谢了。”

“这事简单,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后都不提也是有可能的。”出乎她意料,裴靖竟一口应承下来,双手负在身后,洋洋得意的神色令安晴对他的保证万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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