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寿宴之后第三天,裴夫人突然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匆匆去了佛山拜佛。

顾夫人说给安晴听时也颇多困惑:“走得这般急,之前在寿宴上也半点没听她跟谁说起过,哎,是不是和福官闹了什么别扭啊?说起来,最近福官也没来找你……”

安晴虽觉着有些奇怪,嘴上仍笑着安慰道:“哪能啊,裴姨又不是小孩子了,怎能同自家人吵了几句便赌气出门?怕是早就有此安排了罢。再说,裴叔不是一直在家?他向来跟裴靖像对冤家似的,感情好是真好,但是见了面没说几句便要拌嘴。不是裴靖被他爹逮着,要忙家里的生意吧?我和他又不是非要天天见面才能安心,娘您就别担心了!”

顾夫人经她一劝,也觉着自己有些多心了,于是笑道:“也是,你们小辈间的事情,我多心什么!”便不再过问。

然而再过了三天,裴靖仍是半步没踏足顾家,安晴也不觉有些心焦。——一连几天没半点消息,确是太不正常了些,若是他自己忙得脱不开身,也总应该遣弄墨或是谁的来给她带个信儿吧?

许是听到了安晴的召唤,这日刚用过晚饭弄墨便登门拜访,含夏一见,连问也顾不上问,忙将他引到安晴面前。

弄墨一见安晴便扑通一声跪下,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安晴一愣,忙俯身搀他起来,嘴里轻声笑道:“快起来说话,这不年不节的便行此大礼,我可没有红包给你呀!” 然而她心知弄墨这般动作,定是裴靖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的,是以明明是调笑的话,语气却虚得很。

弄墨一脸焦急,任是含夏怎么拉也不起,双腿仿佛生在地上一般:“求小姐一定要快去我家看看!少爷被老爷罚跪了三天,再不起来,怕是要落下病了!”

安晴闻言胸口如被锤击,好容易缓过一口气之后忙摆手让含夏替她准备出门的衣裳,又一叠声地问他:“怎么回事?因了什么?——你怎么也不早些来找我!”急得轻轻跺脚,语气中埋怨的意味甚浓。

弄墨连连作揖,苦着脸道:“不是小的不想,小姐且听小子说完。三日前少爷和老爷因为小姐的事吵了一架,具体说了什么小子不知,只知最后老爷拍桌子赶少爷去祠堂跪着反省,一日三餐只让人冷水干馍的伺候着,还道说少爷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给他跪下认错,这事才算完。老爷还吩咐我们,道裴家上下自少爷想通之前,只许进不许出,连带着生意都停了几日呢。今日府里方管得松了些,我趁着天黑,总算顺利溜出来找小姐帮忙!”

安晴这时才顾得上打量弄墨穿着,现下已是冬月,弄墨身上却只着了一件羊皮坎肩,想是不敢穿得太多惹人怀疑。是以他此时已是冻得口鼻通红,浑身瑟瑟发抖。她忙又让媳妇替他找了件大袄出来穿上,自己也进屋去换出门的衣裳。

待安晴飞速收拾妥当,正听得外头净街鼓响。安晴想了想,吩咐含夏道:“叫知枫和含秋套上衣服与我同去。你跟我娘说一声,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我还不回来,便不用给我留门了。”

含夏摆手遣了其他的媳妇去说,自己则跺脚埋怨道:“婢子知道小姐担心裴少爷,然而此时净街鼓已响,小姐若打定了主意要冒险,好歹也应多带几个人去呀!”

安晴摇头,又在衣裳外头罩上件褐色的外氅道:“多带人有什么用,我还能当真和巡街的官爷冲突起来?说不得只是壮胆罢了,人多了反而更显眼。”说话间,知枫和含秋两人都穿戴妥当过来,安晴点点头,道一声走吧,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门。

顾家和裴家说远不远,说近也实是不近,安晴还真没在晚上走过这段路,弄墨又怕几人叫裴家大门吃了闭门羹,是以尽走小路往角门去。一路上还当真听着几回巡夜的官兵走路时所发出的整齐的切切声。几人隐在暗角待官兵过去了再小心上路,心里不可谓不惊惧焦虑。安晴由含秋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石子路上,一边觉着寒气袭人,足尖指尖都冻得如针扎一般,一边心里头也跟被腊月寒风吹拂一样,冰得吓人。

这一路虽较平日耗的时间要长,然而总算是有惊无险。待远远看见裴府的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摆动时,弄墨快走几步,抢在前头轻轻扣开角门,又跟应门的小厮说了几句,忙回头招呼安晴几人进来。

安晴进门后便悄声问那小厮:“你家老爷现在何处?”

那守门的小厮一脸苦相:“小的实在不知,小的自放了弄墨小哥出门之后便提心吊胆,又哪来的心思关心……”

“好了。”安晴竖起一只手打断他,又冲弄墨道,“烦你再冒个险,使人找你家老爷最看中的贴身小厮去叫他一声,就说我在你裴家花厅恭候他大驾。”说着便带了知枫含秋率先走了,那股子爽利劲,便如同支使自家下人一般,理所当然又气势十足。

那守门小厮目瞪口呆地看着安晴匆匆走远,回头望了一眼弄墨,怯怯地低声问:“这就是咱家未来少奶奶?”这……这也太生猛了吧?活似个杀伐决断的女将军。

弄墨缩缩脖子,笼着手笑骂道:“不然你以为我要搬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一步一跪的来救少爷?你小子别废话,快告诉我听寒在哪?”

裴老爷一脸怒色地走进花厅,轻咳一声之后便自顾大马金刀地坐下,虎目微垂,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不友好气势。

当然不会友好了,谁大晚上的被叫起来,道说一位不速之客已在自家花厅等候,似是为了您宝贝儿子来做说客的。老爷您不去也行,反正净街鼓已经敲过了小的索性去为客人准备一间客房罢。——心里头都不会好受的,尤其对当家人来说,很有一种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安晴笑吟吟地转身,同他道了声万福,又为裴老爷斟了杯热茶,而后自顾坐下,微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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