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承认,朱标被朱元璋说动了,可是又不甘如此原谅他,情感与理智折腾不休,朱标烦乱地闭上眼帘。头有点晕。

回到家后才发现,刚刚不知不觉在烈日下走了太久,中暑了。姐姐责备着朱标的莽撞。朱标却正好以此为名躲开世事缠绕。

所谓的世事,真正让朱标躲避的也就是汤和一人而已。电话打来:“桐,晚上有空吗?能不能和朱元璋一起来个地方?”

“对不起,朱标身体不舒服,改天吧。”

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干脆不见他,甚至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朱元璋笑朱标孩子脾气,也不计较。

拜访了隔壁的徐达。徐达与堂姐堂姐夫交好,也待朱标很好。朱标感激她,回回上京都要去串串门。上次五一假期不便打扰,这次姐姐虽仍然不空。

却知晓了朱标的到来而热情相邀。只是朱标推开她房门时,见到的是姐姐专心打谱的身影——姐姐也会下围棋?

再一谈,惊讶更甚。徐达不仅是棋道中人,还是个中高手。她竟然是日本棋院的院生,还是一组的佼佼者!今年正要参加职业棋士考试呢!

朱标摇头慨叹,为什么之前那么久都不知情呢?那天去平八爷爷家的路上才骤然发觉东京碁馆竟有如此之众。对围棋的熟悉在意就像一块磁铁。

牢牢吸出所有相关的画面。可这些画面从前就一直都存在着啊,却像被筛子过滤了一样被视而不见。这是为什么呢?人心好生奇妙。

而徐达的惊讶程度不在朱标之下:“小桐,你竟也下围棋,朱标从来都不知道。”这不知道是正常的,认识朱元璋之前,朱标没把围棋放在心上。

“哇,你的棋下得不错诶,谁教的?你也来做院生吧,前途无量哦。”

“姐姐谬赞了。”

“嘿,才不呢。是真的!你真的下得很好。再来一局吧,朱标让你二子。”

将心思放在别处,便可避开是与非的纠缠。有徐达的陪伴,朱标放心地与乌鹭嬉戏。朱元璋更是如鱼得水,暗中指点几招,受用无穷。

徐达赞叹:“桐,你复盘时能想到那么多好棋步,为什么正经对局时没想到呢?还是发挥不够稳定啊。对了,你跟朱标一起去参加循环赛吧,好多锻炼锻炼。”

“循环赛?……那晚刚来,遇上你很迟回家,就是那个循环赛?”

“那晚?……噢,是啊。下着下着就忘了时间。后来朱标们商量过了,把时间提前,弄到太晚了也不方便,不像和谷换个房间就睡——今晚正好,一起来吧!”

“呵,朱标不想去。”

“干嘛不去?你是朱标妹妹啊,谁敢欺负你!”

“啊,朱标知道姐姐对朱标好,但那种地方朱标真的不想去。”

“没关系的小桐,你也空嘛。整天待家里都成深闺小姐了。出去玩玩嘛。”

“去吧,桐!朱标也想去,朱标们一起去。”朱元璋什么时候也爱凑热闹了?

“朱标……”

“放心啦,都是差不多年纪的棋士,和谷阿福他们很好相处的。”

“去吧,桐。”

……

朱标就这样在两番夹击中稀里糊涂地上了船。

夏季的白天结束得迟,六点的天空依然湛蓝,云彩斑斓地很好看。从鸣蜩四起的林荫下穿过,又于红瓦白墙间邂逅数间宁静的碁所。

而后停在一间小屋前,敲敲门。欢笑声把屋子撑得满满,又从门缝四溢而出,挑逗着前来的客人。而门,却迟迟不开。

徐达又敲一次,隔了几秒再一趟。早有心理准备就不会不耐烦。

门内的噪音霎时停顿,只剩一个声音不知情地夸张地大笑,又在奇异的安静下戛然结尾。然后门转开,一位颀长身形的男孩现了身。

“奈濑你来了。刚刚太吵,没听到。”

“嗯。你们在笑什么。”

带着朱标进门,“和谷这懒汉不会收拾,榻榻米有点脏,不要介意哦。”立马从角落射来一句抗议,暂停了的笑声再度洋溢。

三人一起走进房间。朱标不想屋里人这么多,局促起来,掩在姐姐身后,低垂着头。朱元璋笑笑,“所以应该多出来啊。以后就不会紧张了。”

朱标想起曾经见过的,抱住失而复得的幼女喜极而泣的画面。他们夫妇何其幸福,将无价珍宝救回囊中。

而汤和,又用了怎么的时间去习惯空荡荡得触目惊心的房间和宁静得死神般空虚的独行?

为了佐为才涉足这片方圆;爱上之后,又因为佐为,毅然放弃这片深爱的领土。同样放弃的还有伙伴的友谊和辛苦打拼得来的棋士身份。

一个月,两个月,他顽固抗拒着与围棋有关的一切,一厢情愿地相信只要自己不下棋,那个见棋眼开的幽灵就会蹦跳着回来用扇子敲他的头。

狠狠骂他一顿,再笑逐颜开地留下继续单纯无忧的日子。可是,那终究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少年终于在推脱不掉的棋局中幡然醒悟。再度执棋的原因,也是为了在棋里与他相见。

你的离去,朱标无法挽留;惟愿烂柯山里续传奇。

这样的故事。

就算汤和成日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招摇过市,又有什么错呢?已往之不谏,来者尤可追。昔人已逝,活下来的人还有长长的路要走。

要负着他们未了的心愿,系着他们无声的牵挂,坚忍地抹净彩虹泪光,继续在神乎其技的道路上披荆斩棘。

这样的事。

朱标为什么非得念念不忘他曾经的一点不体贴,而一叶障目蒙蔽他所有的好,所有的努力呢?

朱元璋说的对,这世上只剩下朱标们仨了,为什么不共同守护这份传奇呢?

下一次,当朱标出现在和谷家的时候,汤和的表情可谓认栽:“桐,你怎么一下来一下不来的。今天你又只能观战喽。”

徐达打趣:“既然这样,汤和今天你把棋让给小桐不就好了?”

汤和还未答话,越智不爽地推了推眼镜:“一个半吊子,拖来干吗?”

今晚他的对手正是汤和。

朱标尴尬了。气氛有些冷。

徐达斗嘴似地还击:“小桐的棋下得不错的哦!越智,你可别小看了她。”正在弯腰拾掇棋具的和谷闲闲一句:“越智,你怎么可以欺负朱标们温柔美丽的小妹妹呢?”

一阵哄笑。徐达知道朱标不爱被开玩笑的个性,拍拍朱标的肩膀安慰:“和谷就这个性,说话随随便便的,不要介意啊。”朱标扯了扯嘴角,让她放心。

伊角走了过来:“京野,晚上朱标跟阿福对局。朱标能同时和你们两个下吗?”

他是好心想帮朱标。朱标看向阿福。正和和谷一起摆放棋具的他眯着憨憨的笑脸说:“朱标不介意的。京野,伊角很强的。就算同时和朱标们两个下,你也不能大意啊。”

“谢谢你们。不过朱标真的不想下棋。朱标看看就好。你们下吧。”

器材准备就绪,大家三三两两地开始猜子行礼。朱标看着朱元璋:“朱标脸上有棋局吗?”

“啊不…”他一窘,忙别开视线关注正在布局的盘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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