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来愈深。
艾巧靠在床头,越来越等不下去了,清亮的眸底皆是担忧,起身下床穿鞋。
正往门口走,脚步又停下来,因为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季淮会不会走了?丢下她一个人彻底消失,给她留的钱是给她打胎的。
想到这,艾巧眼底布满惶恐,一股蚀骨的凉意从脚底往上袭来,身子都跟着僵硬。
肚子里的孩子闹腾了。
有力的小脚一下又一下踢着她,艾巧受痛,整张脸皱起来,连忙扶着床边坐下。
她手附在肚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也跟着剧烈起伏,这个与她心连心的孩子,是她对未来日子的盼望。
母亲久病,父亲出轨,家不成家,从小她就过够了绝望的日子,这个孩子和季淮是她生活里的光。
“宝宝,乖一点。”她一下又一下摸着肚子,眼底染上一层湿润的水光。
自从做了母亲,她那坚韧的性子慢慢收敛,心也变得很软,从此有了软肋。
季淮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她坐在床上,双手覆在肚子上,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听闻声音抬头,看向他的眼眶微红。
“怎么了?”他剑眉拧紧,快步走过去,“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艾巧摇了摇头,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指着肚子,说出来的话不自觉带上一丝委屈,“它踢得我好疼。”
还有点告状。
季淮眼底闪了闪,附下身子,宽大的手放在她肚子上,声线低沉,“你该睡了。”
仔细一听,还有些说教。
尾音还未落,他的手心就被轻踢了一下,艾巧都能感受到他的手猛地顿住,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只有季淮知道,那一刻就像被一股强烈的电流袭中,快速蔓延到身上都每一个细胞。
奇妙的感觉在延续。
“它最近不安稳,越踢越疼。”艾巧出言,说完转移话题,“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很担心,又联系不到。
“工地加班。”季淮说着把手收回来,提了提手上的袋子,“我给你带了夜宵。”
艾巧心疼钱,“我不饿,不要乱花钱。”
“没买,工地食堂煮的。”季淮说着往沙发走,坐了下来,“本来只能在那吃,我出来得晚,还剩半盆,我就厚着脸皮要了一点带回来给你。”
下工的时候,心机深沉如他,自然要吃得很慢,抓着机会和包工头随便聊聊,对方的亲戚在工地煮饭,找个机会打包一份回来,去外面买还要一块五呢。
“还能拿回来?”艾巧也起身坐在他身边,找个了碗,把炒粉倒进去。
炒粉丝里也没太多料,一点韭菜加洋葱,不过有几块肉,还挺大片的。
她今天过得浑浑噩噩,一会担心他,一会担心自己,买饭只买了一个菜,也没什么胃口。
季淮点了点头,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脸嫌弃站起来,快速脱掉上衣,“臭死了,今天流了一身汗。”
艾巧望过去,他露出的手臂和上半身肤色都差了一个度,还没说话,他从兜里掏出钱,“一天二十二,加班补贴十二块,还不错。”
话落,他和以前一样,习惯性把钱交给她,还念念叨叨,“今天买早餐花了一块,剩下我留着。”
“我去洗澡了,今天的太阳热死人,太热了。”
他说着已经提着桶,把毛巾搭在肩上,往门外走。
艾巧垂眸,看着简陋的桌子上放着的钱,三张十块,两张五块。
一共四十。
她小心翼翼把这些钱收好,埋着头,小一口一小口吃着粉丝,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话说的话起了作用,闹腾了一天的胎儿也安静下来,她紧绷的神经又慢慢松下来。
等季淮洗好澡,进来关门,艾巧已经躺在床的里边,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
“关灯睡觉?”他问。
“嗯。”
“啪”一声,屋内变得漆黑一片,窗外微弱的月光也照射不进来,又不通风,屋子有点闷。
季淮慢慢爬上床,把被子一扯,直接睡下。
一切慢慢安静下来,他没动也没说话,艾巧轻声开口,“你今天去工地做什么工?”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打了个哈欠,拖着声音,“铲水泥。”
她缓了一会,“那你习惯吗?”
他的身上有不少小缺点,比如小自负,会小吹牛,还有点大男子主义,不想去干脏活累活,尤其是在工地上灰头土脸撒着汗水。
以前,他都嫌工厂的工装土,休假的时候要穿上潮流的牛仔裤和衬衫,买最新的运动鞋,剪最新的发型。
她还是蛮心疼他。
季淮翻了身,在黑夜里,那双深邃黑眸盯着她,“我老婆孩子都要饿死了,我还有心思管这份工作有没有面子?”
“能赚到钱,做什么就行,铲沙子还是搬砖,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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