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南期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但他没有动。

他坐在床上,平息着呼吸,缓了好一会。

可那电话的目的似乎就是要把他吵醒,过了时间被自动挂断之后也没有放弃,居然又接连打来,从始至终没有停下过。

待到乔南期稍稍从睡梦中那些惊靥中抽出身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个契而不舍的人是夏远途。

他眉头一皱——什么事情能让夏远途深夜接连给他打电话?公司的事情?

他接了起来,嗓音还裹着夜半惊醒的疲倦:“……怎么了?”

电话那头,夏远途急忙道:“你可总算接了!出了点事——不对,是星平和赵嵘这边出了状况!”

乔南期仍然有些浑浑噩噩的,他听着夏远途急促的话语,脑子转了一遍,突然清醒了起来:“你说赵嵘出事了?”

说完,他方才的困意尽皆消散,这才意识到了整句话的意思:“你说赵嵘和谁?”

夏远途在酒店门口等着乔南期,见乔南期下了车,转身就领着人往里走,说:“你来得可真快。”

乔南期仍然有些夜半被惊醒后的憔悴,下眼睑甚至有些发青。他快步和他一同走进酒店,“赵嵘呢?”

“在楼上,他和星平刚给小月开了间房休息。”

两人走进电梯,夏远途长话短说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他和乔南期陆星平不太一样。他是个闲不住的,虽然说和那些纨绔玩不起来,但他也爱玩,因此这些场子朋友都比较多。但凡是开得好一点的地方,里头的老板都认识他。

因此赵嵘和余先这件事,他甚至比陆星平还要早一点接到电话。

思来想去,还是通知了乔南期。

“……我来的时候刚听人说,没想到赵嵘是个这么狠的,”夏远途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缓缓上升,说,“身边就带着个刘顺,二话不说把人给打了,没打几下,那群二世祖要上去帮忙,赵嵘直接掏出了报警器,那些人本来就行得不正,这一手直接吓得全都不敢动了——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反正后来,赵嵘打电话把星平叫来,先就近找了这里让小月休息。”

乔南期的神色低沉得可怕:“那帮人呢?”

“星平去处理了,这你别担心,我第一次看星平的脸色黑成那样,估计他不会留什么情面。”

乔南期却说:“星平处理是小月的份,我要处理的是赵嵘的份。明天帮我约姓余的那家人,还有今晚出现的,有一个约一个。”他没说要干什么,可阴沉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电梯缓缓停下,“叮”地一声打开了门。

乔南期刚走出去,便瞧见了长长的走廊末端,正关上房间门口的赵嵘。

方才还冷着一张脸的乔南期目光微动,神情竟然缓和了下来。

赵嵘显然是刚和人动过手的,身上的衣服都算不上平整,下摆甚至有些湿,不知是不是方才混乱间洒到了酒水。

但乔南期的注意力并不在衣服上。

即便隔着这么远,他都能瞧见,赵嵘的右手虎口处似乎见了红。

这边。

赵嵘方才在房间里,确认陆小月没什么问题,只是醉得太过睡着了之后便出来了。

刘顺轻声问他:“睡了?”

“睡得很沉。”

“……那咱们现在?”刘顺指了指赵嵘手上的伤——这伤是方才在酒吧里,推搡间碰到碎裂的酒瓶划到的,刚才还在渗血,现在像是止住了些。他问:“要不去包一下伤口?”

“放心,我一会去医院,先等学长处理完余先那帮垃圾过来。你要是困的话先回去吧……”

赵嵘靠着墙,仰头,微微闭上了眼。

这一晚上折腾下来,刚才还直接动了手,此刻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赵嵘轻轻关上门,靠在门边的墙上。他晚上因为晚会,吃的本来就不多,大半夜又起来折腾这个糟心事到现在,此刻隐隐感受到胃在抽痛。

他皱着眉,用没有受伤的手掏了掏口袋,想摸出胃药。

胃药还没摸到,突然碰到了个圆环状的东西。

这东西他曾戴在手上片刻不离一年多,上面的纹路即便只是指尖轻轻拂过都能认得。

赵嵘怔了怔。

当时他搬出乔南期家的时候,这戒指便不再手上,他知道自己是放在哪忘了,但也没有去找过。这快两个月过去,他都当这枚戒指丢了,没想到今天临时出门披了件外套,竟然正好在这外套的口袋里。

他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便移开了手,抓到了一旁的胃药。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赵嵘只当是过路的人,仍旧闭着眼靠着墙。

“六儿。”他喊了下刘顺,想请人给他去准备点温水。

那脚步声在靠近他这边的那一刻突然听了,刘顺也突然没了反应。

有什么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大半的灯光,他就算闭着眼,也感受到眼前一黑。

那人抓着他右手的手腕,沉沉的嗓音夹带着克制的心疼:“谁划的?疼吗?”

这声音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赵嵘睁开眼,只见乔南期已然捧着他受伤的那只手,低头看着。

刘顺站在一旁,已经被乔大少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定住,看着赵嵘,就差没把“我是谁我该怎么办”写在脸上。

夏远途看到乔南期的动作便立刻明白了过来:“我去最近的药店买点处理外伤的。”

他说完,一溜烟便走了。

赵嵘第一反应便是抽回手。

可他现在胃疼得有些脱力,乔南期稳稳地握着他的手腕,他这样算不上用力的一抽,手腕仍然被乔南期握着,根本纹丝未动。

赵嵘眉头一皱。

他对乔南期会出现在这并不意外——毕竟是陆小月出事,陆小月是陆星平最在乎的亲人。

但乔南期对着他的伤口心疼算什么事?

这眼神……

这眼神仿佛他们只是阔别了一晚,仍然同床共枕的恋人一般。

当初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是乔南期,在一起之后就算不喜欢也仍然把他当情人用的是乔南期,一年多冷漠轻视的人是乔南期,分手之后反而把那些他曾经求都求不到的好摆在他眼前的人还是乔南期。

他愿意相信乔南期这些时日以来,是真的在想让他回心转意,也是真的想重新和他在一起。

但怎么会有人不爱的时候可以完全无视,嘴里说着爱的时候,又能如此偏执?

他已经再也爱不动了,这人却当着他的面心疼起来。

是想着哄一哄、表面惺惺作态地爱一爱,便可以回到从前那样他卑微到尘埃里的生活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平息了一下心情,才说:“我现在不想和你争。你放开,我的伤我自己会处理。”

“赵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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