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柳方从只开木料,开始钉木箱框架,相对于精巧的家具,运输木箱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将木方和木板条按照低压电器厂送来的纸箱尺寸,钉出一个运输时防碰撞的木架框。封箱之后在用木条把盖子的一面钉死,这样一个包装框架箱就完成了。

除了钉木箱框架,柳方吃苦勤学,爱钻研,他将开料时遇到的一些老树的木钉木材上类似树结的颗粒物收集起来,用磨刨刃和锯齿的石头打磨成圆珠,再用师父打磨家具后的旧纱布细细打磨,钻孔后给师妹做成手串,小师妹臭美的带上,爱不释手。多年以后,在自己木作工作室,柳方还会用各种名贵的紫檀和黄花梨木料来做手串,送给客户和朋友,只是工具变成更加高科技的3d打印机,再也找不回当年的那种感觉。

他聪明伶俐,脑瓜子特好使,除了师傅教的一些老木匠的计算式“尺变寸,加六成”等老式计算法,更会运用在学校学到的勾股定理等集合理论知识,以及圆柱、圆锥等现代计算式,来帮师傅计算一些家具的开料尺寸,深得师父喜欢。甚至已经读初三的师妹柳霞,遇到不会计算的代数和立体几何题目,柳方都能轻而易举的解答。

除了跟着师父学手艺,看书和听广播还是柳方的一大爱好。靠着学到的手艺,借着去以前的班主任柳文才家维修桌椅的机会,柳方从老师家借到一部书页泛黄的《三国志。自此一发不可收,时不时的去柳老师家借阅书籍,像《封神演义、《说岳全传、《人生等很多小说,都是柳方白天繁重的木工活之后,最佳的栖息地。在这些文字里徜徉,柳方精神富足而惬意,尤其是《人生中的西北小山村里的乡村教师高加林,不屈不挠,奋力挣扎的故事,更是深深的吸引着他。

腹有诗书的柳方和村里不读书的痞里痞气的年轻人不一样,看上去文质彬彬,走在镇子里的街上,没人会相信他是一个小木匠。老实的父母没什么文化,在师父那里除了学手艺干活,也没有什么交流的话题。师妹柳霞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妹妹,小屁孩儿一样。满腹的话语在一个17岁的青年心中没有倾诉的朋友,更别说知己。

这时家里一台老式的收音机成为他的朋友,那些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从扬声器里传出时,柳方就像遇到了知音,他从这里了解了杨市镇乃至乐清市以外的世界,听到了除温州乱弹之外的流行音乐、相声、还有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李野默老师播讲的多部长篇小说,耳濡目染的柳方还学会了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在那个电视还不普及的年代,这台老式的收音机伴随了柳方无数个不眠的夜晚。

杨市镇近海,每年7、8、9月,甚至延续到10月,台风都会光临,每次过境都要持续三到五天,肆虐的狂风带着滂沱大雨,搅得这个城镇鸡犬不宁,村里更是时常积水。柳南村也不例外,尽管这两年疏通了不少河道,也挖了排水沟,但每到台风季,水还是会冲到柳根家的院子里,每每这时,也是柳方和师父最累的时候,需要把院子里的木料,都搬进室内,电刨床和工具更要搬进来。

80年代的天气预报和在老一辈看天、根据经验判断差不多,几乎没有精确可言。1985年9月预报过的台风迟迟未到,学校已经按通知停课放假,柳南村里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户,用塑料布包裹沙袋将门口堵起一米多高,都准备好迎接台风的到来。只是镇里的永泰电器厂想赶在台风到来之前,将仓库里的货发出,在柳根这里定制了300多个木箱。柳方还需要为师父加紧完成这批木箱。

只要不刮风不下雨,柳方就和师父一起把电刨床抬到院子里开料钉木箱。连续三天的艳阳高照,大家都觉得台风转向了,这样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师父柳根准备将做好的一套桌椅,和师娘一起用竹制的架子车拉到镇上去卖。行前照例将刨床和柳方一起抬到院子里,柳方计划加紧开木料,给永泰电器厂把框架箱钉出来。

临近中午,停课在家的师妹柳霞煮了米饭,将早晨阿爸阿妈预留的菜热了,叫柳方一起吃饭。两年以来,柳方在师父家学徒,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师父家吃,和师妹柳霞早已如亲兄妹。柳方停下活计,关掉电源,去废旧木板搭建的厨房的水缸里,打一盆凉水,在院子一角的厕所里洗去一身的汗臭。沁凉的水,冲刷了一上午的疲惫,舒适惬意,不禁哼起了最近特别流行的《明天会更好的旋律。这是最新听广播学会的,各个电台的音乐节目将这首歌的旋律持续播放,杨市镇的大街小巷也都弥漫着这首为明天祈祷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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